窗外暮色四合,归朴堂内烛火通明。这对年轻的父母相拥而坐,在塞外的秋风里,为那个尚未成形的生命,谋划着一条布满荆棘的生路。
三、 暗流涌动,各方窥伺
消息封锁得再严,也挡不住有心人的窥探。
首先是王府内部。黛玉的饮食悄然变了——油腻的少了,清淡的多了;陈太医往归朴堂跑得勤了,开的方子也从调理气血,换成了几味温和的安胎药。厨娘刘嫂子是老人,嗅着药渣里那丝若有若无的艾叶香气,心头咯噔一下,当夜就借着送针线的由头,悄悄去了趟后街的胭脂铺。
那胭脂铺的掌柜姓胡,是三皇子妃娘家一个远房表亲开的。消息顺着这条线,不出三日,就递到了肃州城某处深宅。
“可确定了?”阴暗的厅堂里,一个穿着褐色直裰、作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把玩着一对玉核桃,声音平淡。
“八九不离十。”回话的是个精瘦的婆子,正是刘嫂子的妯娌,“陈太医这几日开的方子,老奴虽看不全,但那几味药配伍,分明是安胎的路子。且王妃这些日子,晨起常有呕吐,喜食酸物,身上换了宽松衣裳——这都是有了的征兆。”
男人手中玉核桃停了,眼中掠过一丝阴鸷的光:“几个月了?”
“算着脉象,该有两个月了。”
“两个月……”男人喃喃,玉核桃重新转动起来,速度却快了几分,“正是京城那场风波闹得最凶的时候。好啊,真是天助我也。”
他起身走到窗边,窗外一株枯死的胡杨在风里摇晃:“北静王子嗣希贵,是朝中许多人乐见其成的事。如今这肚子里的,若是男孩……”他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的堂屋里回荡,带着冰冷的恶意,“去,给京城递个信。就说,西北的鹰,要孵出雏儿了。”
几乎同时,另一条线也在动作。
肃州卫指挥使马彪,自从上次军马场的事被水溶当众削了面子,一直怀恨在心。他在军中经营多年,眼线遍布,很快也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王爷这半个月,几乎推了所有宴饮,日日准时回府;王妃更是深居简出,连女子学堂的事都交给了副手。
“有古怪。”马彪摸着下巴上的短髯,对心腹吩咐,“去,想法子探探王府采买的口风,尤其是药材、补品一类。再让人盯着陈太医家的药童,看看都抓了些什么药。”
而远在江南的薛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黛玉亲笔的密信。
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江南可有上好的杭绸、苏绣?寻些柔软细腻的,颜色要淡雅。另,滋补的药材,不拘价钱,只要最上乘的。一切低调。”
薛科捏着信纸在书房里踱了整整一夜。表姐的性子他最清楚,不是极要紧的事,断不会在此时还惦记这些琐物。要柔软料子,要滋补药材……他猛地顿住脚步,看向窗外沉沉夜色,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劈进脑海。
“备船!”他扬声唤来长随,声音因激动有些发颤,“我要亲自去一趟苏州!还有,去库里把那支三百年的老山参,和那盒南海明珠粉找出来!”
四、 初显端倪,杀机暗伏
黛玉的妊娠反应,在确诊后反而剧烈起来。
或许是西北水土终究不同,她晨吐得厉害,常常是刚用了几口清粥便全呕了出来。人肉眼可见地清减下去,下巴尖了,眼眶下泛着淡淡的青。
水溶急得嘴上起了燎泡,将陈太医召来问了又问。老太医捻着胡子,也是眉头紧锁:“王妃玉体本弱,心绪又重,如今胎息初稳,最忌忧思劳神。老臣开些健脾安神的方子,但关键还在静养,万万不可再劳心费神。”
“妾身省得。”黛玉靠在枕上,脸色苍白,笑容却温和,“王爷不必过于忧心,妇人怀胎,总有这些症候,过了头三个月便好了。”
话虽如此,归朴堂里的气氛却一日紧过一日。水溶加派了双倍守卫,所有入口的饮食药材,必经紫鹃和雪雁双重查验。连黛玉平日熏的安神香,也换了配方,由陈太医亲自配制。
然而百密一疏。
这日午后,黛玉小憩醒来,觉着口干。雪雁去小厨房端一直温着的燕窝,恰逢紫鹃被陈太医叫去问方子。就在这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穿着粗使丫鬟衣裳、面生的小丫头,低头端着一盏冰糖炖雪梨,悄无声息地进了内室。
“娘娘,膳房新炖的雪梨,最是润肺。”小丫头声音细细的,将白瓷盅放在床边小几上,便垂手退到一边。
黛玉瞥了她一眼。小丫头低着头,露出一段纤细的脖颈,手指却有些不自然地蜷着。她心中微动,并不去动那瓷盅,只淡淡道:“放下吧,我待会儿再用。你是新来的?唤什么名字?在哪个嬷嬷手下当差?”
小丫头身子几不可察地一僵,声音更低了:“奴婢……奴婢叫小莲,在、在浆洗房李嬷嬷手下。”
“李嬷嬷?”黛玉指尖轻轻划过锦被上的缠枝莲纹,“我记着浆洗房的管事嬷嬷姓王,何时换了个姓李的?”
“是、是王嬷嬷,奴婢说错了……”小丫头额角渗出细汗。
黛玉不再看她,只扬声唤:“雪雁。”
几乎是声音落下的同时,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雪雁端着燕窝进来,一见那小丫头,脸色就变了:“你是哪个房的?谁准你进来的?”
小丫头猛地抬头,眼中掠过一丝慌乱,转身就想往外跑。雪雁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她胳膊,那丫头却泥鳅般一滑,袖中寒光一闪,竟是一把淬了蓝汪汪光泽的短刃,直朝黛玉心口刺来!
“娘娘小心!”雪雁魂飞魄散,想也不想就用身体去挡。
电光石火间,黛玉袖中滑出一物,正是那支内藏机括的素银簪。她指尖在簪头一按,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激射而出,正中那小丫头持刀的手腕!
“啊!”小丫头惨呼一声,短刃“当啷”落地。她捂着瞬间乌黑肿胀的手腕,惊恐地看向黛玉,还想挣扎,门外守卫已闻声冲入,将她死死按在地上。
黛玉脸色白得吓人,胸口急剧起伏,却强撑着没有倒下。她看着地上那柄短刃,又看向小丫头迅速变黑溃烂的手腕,声音冷得像冰:“刀上淬了‘七日腐骨散’。说,谁派你来的?”
小丫头咬紧牙关,眼中尽是狠厉,竟一扭头,狠狠咬向自己衣领!
“卸了她下巴!”水溶的声音裹挟着雷霆之怒从门外传来。他显然是得了消息疾奔回来,发冠都有些歪了,眼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赵横抢上前,一把捏住小丫头两颊,稍一用力便卸了她的下颌。果然,在她后槽牙里,藏着一枚小小的蜡丸。
“是死士。”水溶走到黛玉床边,将她连人带被紧紧拥住,感觉到她身体微微的颤抖,心中怒火与后怕交织,几乎要焚尽理智。他看向地上如烂泥般瘫软的死士,声音淬了毒:“带下去,撬开她的嘴。本王倒要看看,是谁的手,伸得这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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