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时间又跳到了23:47。
我盯着终端,手指没有抬起来。刚才那层嵌套加密的结构还在脑子里转,灰点的协议像一层壳包着守夜人的内核。这不是简单的入侵,是伪装成我们系统的另一个系统。
老周的通讯接进来时,声音比平时低半个调。
“林川,武器库b区,你得来一趟。”
我没有问原因。他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无意义的电话。
穿上外衣,抓起神经接口记录仪就往那边走。走廊灯一格一格亮起,脚步声在金属地面上回弹。我刚从医疗系统的漏洞里爬出来,现在又要进另一个排查流程。但我知道,这次不一样。
老周站在武器柜前,手里托着一块巴掌大的材料。它通体暗灰,表面看不出接缝或焊点,边缘像是被高温瞬间切断后冷却成型。他没戴手套,可手一直悬在离材料两指远的地方。
“它自己掉出来的。”他说,“从第七号装甲的夹层。那套装甲三个月前就封存了,没人动过。”
我走近,没伸手。
“有标记吗?”
他把材料侧过来。背面有一处极小的蚀刻图案——六边形蜂巢状结构,中心一点凹陷。我看了一眼就认出来。和医疗系统里那段外层协议的标识完全一致。
灰点二级标识。
我打开记录仪,启动低强度零域扫描。精神力顺着意识探出,在不接触实体的情况下构建三维模型。数据流在眼前展开:密度超出常规合金三倍,热导率接近零,内部存在持续微弱的能量循环,不是电池,也不是反应堆,更像某种自维持机制。
“它活着?”老周问。
“不算活,但它在工作。”我说,“量子级结构稳定,分子键排列不符合任何已知制造工艺。这不是我们造的东西。”
他皱眉,“谁放进去的?”
“不知道。但能放进装甲夹层,说明对方有权限进入封存区,或者……早就布置好了。”
老周把材料放进屏蔽盒,盖子合上的一瞬,盒内指示灯由绿转红。信号阻断成功,可那点红光在黑暗里格外刺眼。
“销毁吧。”他说,“这种东西留不得。”
“不能烧。”我摇头,“高温可能触发预设程序。我们现在连它是不是信标都不确定。”
“那就冻住,埋进地下三层。”
“也不行。低温会让它的能量压缩,一旦解压可能爆发。最安全的方式是用零域隔离分解,一层层拆开看核心是什么。”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你刚从神经接口出来,状态不行。”
“我知道。但我必须看清它到底藏着什么。”
我没等他反对,直接启动零域。精神力从太阳穴两侧压进来,像两根细铁丝扎进脑干。我咬牙撑住,把注意力集中在屏蔽盒中的材料上。零域投影缓缓展开,一层透明能量场将盒子包裹。我开始模拟分子剥离过程,从最外层晶格入手,一点点切断连接。
第一层崩解时,没有任何反应。
第二层完成,数据反馈正常。
当我切入第三层,也就是材料本体与内核之间的过渡区时,空气突然震动。
一道光柱从盒子正上方射出,迅速展开成全息影像。
一个男人站在那里。
他穿深灰色长袍,脸型瘦削,眼睛颜色很浅,像是被漂白过。嘴角微微上扬,但不是笑。他开口说话,声音平直,没有起伏。
“欢迎来到新世界实验场。”
影像只有这句话。说完后静止两秒,自动消失。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老周已经冲到墙边,拔掉了该区域所有记录设备的电源。接着按下应急按钮,局部电磁屏蔽罩落下,切断一切对外信号传输。
“它不只是信标。”我说,额头渗出汗,“它是触发器。刚才那段话不是录音,是实时响应我的解析动作才播放的。”
“意思是,只要有人试图拆它,就会激活?”
“不止。它知道我在用零域,知道我切到了哪一层。这是一次测试。”
老周沉默几秒,转身走到控制台,调出飞船主系统日志。
“查推进阵列。”我说。
他敲下指令。
下一秒,警报响了。
不是来自武器库,是整艘永恒之舟的中央控制系统同步发出红色预警。主屏弹出轨道偏差报告:当前航向偏移17%,主引擎正在执行反向脉冲指令,持续时间已超过三十秒。
“没人操作?”我问。
“没有。”老周快速翻看操作记录,“指令来源显示为空。但代码路径……是从武器库这边传过去的。”
我立刻回头看向屏蔽盒。
零域还在运行,分解进度停在78%。最后一层晶格还没破开。
“那段隐藏协议。”我说,“它不是藏信息的。它是钥匙。我们一拆,它就把反向引擎代码注入了控制系统。”
老周立即下令封锁武器库周边通道,同时通知工程组紧急接管推进系统手动权限。我则继续维持零域输出,尝试逆向追踪那段代码的残留频率。
精神力越来越沉。每一次调动都像在抽筋。我看到数据流中有一段极细的信号,呈螺旋状缠绕在主控链路上,每隔七秒释放一次微弱脉冲。它不攻击防火墙,而是贴着合法指令行走,像寄生虫一样慢慢替换参数。
我用零域构造了一个虚拟拦截网,把它圈住。
就在这时,屏蔽盒里的材料突然震了一下。
最后一层晶格自行断裂。
我没有动手,是它自己崩解了。
零域反馈显示,内部核心是一粒直径不到两毫米的球体,表面布满微型孔洞。它现在停止了运转,但在我切断连接前的最后半秒,检测到一次高能释放。
方向是飞船主控芯片。
“坏了。”我说。
老周已经接到了工程组的通报:“手动接管失败。反向推力还在增加,轨道偏移升到22%了。”
我关闭零域,脑袋一阵发空。视线模糊了几秒才重新聚焦。
“它不是为了破坏。”我说,“是为了改变航线。”
“谁要我们偏离原路?”
“灰点。”我看着地上那块已经失去光泽的材料残骸,“他们知道我们会查。所以留了这条路。让我们自己把门打开。”
老周转身盯着我,“接下来怎么办?”
我拿起终端,调出轨道修正方案。需要至少三组辅助推进器同步点火,才能抵消当前偏移。但前提是主控系统不再接收干扰指令。
“先清代码。”我说,“我再进一次零域,在虚拟架构里截断那条螺旋信号。”
“你的状态撑不住。”
“没有别人能做。”
他没再劝。走到门口,对守在外面的队员说:“封锁这一层,任何人不得进出。联系能源组,准备为零域供能模块充电。”
我坐在操作台前,重新戴上神经接口环。手指按在启动键上,停了两秒。
“林川。”老周站在门边,“如果里面不对劲,立刻断开。别硬撑。”
我点头。
启动。
视野被拉入数据空间。
我站在一条狭窄的通道里,两侧是流动的指令流。头顶是飞船的航行轨迹图,原本笔直的蓝线现在已经弯成弧形,末端闪烁红光。我要顺着这条线往回找,找到那个寄生的螺旋信号。
走了不到十步,地面开始抖动。
前方出现裂口,黑色的缝隙横向撕开,露出下面一片灰雾。雾里有东西在动,不是代码,也不是数据,更像是某种结构本身在呼吸。
我停下。
这不是系统故障。
这是回应。
我后退一步,零域感知扩大范围。在主控链路的底层,我发现了一串从未见过的协议头。它不属于守夜人,也不属于我们现有的任何技术体系。它嵌在系统最深处,像一根钉子,早就等着这一天。
螺旋信号就是从这里延伸出去的。
我开始构建清除程序,用原始指令覆盖它。每写一行,脑部压力就加重一分。到第七行时,鼻腔有温热液体流出。
我擦掉,继续。
程序即将完成,最后一段代码输入完毕。
就在执行键落下的瞬间,整个数据空间剧烈晃动。
那根钉子动了。
它开始旋转,带动周围所有合法指令一起扭曲。我写的清除程序被卷进去,瞬间变形,变成另一段反向指令,目标指向生命维持系统。
我猛按断开钮。
意识被强行拉回现实。
睁开眼,嘴里有血腥味。老周扶住我肩膀,脸色变了。
“怎么了?”
“它反了。”我喘着气,“清除程序被转化了。现在威胁的不是航线……是供氧。”
他立刻接通通讯,“通知生态组,检查大气循环模块!马上!”
我靠在椅背上,手还在抖。零域不能再次接入了。精神力见底,再进去可能直接昏死。
老周蹲下来,与我对视,“还能站吗?”
我试着动腿,膝盖发软。
“能。”我说。
他扶我起来。我抓着桌角稳住身体。
终端还在亮着。轨道偏移率升到了25%。
主控系统日志底部,有一行新记录刚刚跳出:
【未知协议已激活。模式:牵引】
老周看到了。
他抬头看我,嘴唇动了动,只说出两个字:
“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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