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约翰教堂的钟声每周日准时响起,李朴和王北舟的身影也规律地出现在那群华人信徒中。
三个月过去了,鸡场的生意迎来了爆发式增长。
教堂里结识的人脉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将李朴的鸡蛋输送到达累斯萨拉姆各个角落——四家中餐馆的每日订单稳定在八百枚;建材公司王秀英的五个工地食堂每周消耗一千五百枚;物流公司刘志远甚至把鸡蛋作为员工福利,每月采购两千枚。更不用说爱丽丝的有机食品店,包下了鸡场三成的产量。
鸡场的账本数字一路飙升,李朴却愈发清醒。
“北舟,这个月的净利润出来了。”办公室里,李朴将报表推过桌面,脸上没有预期中的喜悦,“比上个月增长百分之四十。”
王北舟拿起报表,眼睛亮了:“我靠,朴哥,这增速......”
“但你看看这个。”李朴又递过来一份手写笔记。
王北舟接过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笔记上详细记录了三个月来在教堂听到的“信息”——张建国如何感谢主赐予他开第四家分店的资金;王秀英如何在祷告后“巧合”地拿到政府项目;刘志远怎样在团契分享会上说“神指引他避开了一次海运骗局”。
最下面,李朴用红笔写了一行字:“究竟是神迹,还是心理暗示?”
“朴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李朴靠回椅背,点燃一支烟,“这群人已经被深度洗脑了。他们把所有的商业成功归功于信仰,把所有的风险规避归功于祷告。这很危险。”
王北舟放下笔记,沉默片刻:“但他们的生意确实做得很大,这也是事实。”
“生意大是因为他们形成了一个封闭的互助圈子。”李朴吐出一口烟圈,“信息共享、资金拆借、客户推荐——这些才是成功的真正原因。但他们被引导着相信这是神的恩赐。”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鸡场里,工人们正忙碌地分拣鸡蛋,姆巴蒂的大嗓门隔着玻璃隐隐传来。一切看起来欣欣向荣。
“你记得上周茶话会,陈医生说了什么吗?”李朴没有回头。
王北舟回忆着:“他说......打算关闭两家牙科诊所,把所有资金投到神父推荐的那个‘福音医疗船’项目上?”
“对。”李朴转过身,眼神锐利,“一个在美国注册的非营利组织,说要买船改建成流动医院,沿东非海岸线提供免费医疗服务。陈医生准备投五十万美元——他一半的身家。”
“这听起来像是慈善......”
“我查过了。”李朴走回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那个组织成立三年,所谓‘医疗船’连设计图都没有,却已经在三个国家募集了超过两百万美元。负责人是米勒神父的大学同学。”
王北舟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
“我不是说一定是骗局。”李朴合上电脑,“但至少是可疑的。而陈医生这样的人——受过高等教育,在非洲打拼二十年,精明的商人——居然毫不犹豫就要投钱。为什么?因为神父在讲台上说‘这是主的事业’,因为团契里其他人都说‘这是善举’。”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的嗡嗡声。
“朴哥,”王北舟终于开口,“那我们怎么办?继续跟他们做生意,但保持距离?”
“不止如此。”李朴掐灭烟头,“我们要重新评估所有关系,尤其是和爱丽丝、马库斯的。”
王北舟愣了:“马库斯老师帮了我们很多......”
“所以更危险。”李朴的声音低沉,“想想看,马库斯——一个植物学家,为什么无偿帮我们改良饲料?爱丽丝为什么那么热心地带我们进教堂圈子?仅仅是好心?”
“你是说他们也有目的?”
“所有人都有目的。”李朴重新坐下,手指敲击桌面,“马库斯帮我们,可能是因为爱丽丝想锁定优质有机鸡蛋货源,也可能是因为教会希望发展更多‘成功见证’。爱丽丝带我们去教堂,可能是真心分享信仰,也可能是扩大团契影响力。”
他顿了顿:“我不是说他们是坏人。但在这个环境下,善意和传教、商业和信仰,已经完全混在一起了。我们必须清醒。”
“那我们接下来......”
“三条线。”李朴竖起三根手指,“第一,生意照做,但只谈商业,不涉信仰。第二,逐渐疏远教堂圈子的非商业活动——分享会、祷告小组、慈善捐助,一律找理由推掉。第三,减少对马库斯的技术依赖。”
王北舟听到最后一点,有些犹豫:“可是饲料改良离不开马库斯,有机鸡蛋的品质全靠他那些草籽配方......”
“所以我们要有自己的技术储备。”李朴打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我联系了国内一家农业大学的专家团队,他们下个月派人来考察,可以帮我们建立完整的饲料研发体系。费用不低,但值得。”
王北舟翻看文件,是国内某重点农业大学的合作意向书,专家团队的专业方向正是热带饲料作物改良。
“你什么时候联系的......”
“三个月前,第一次从教堂回来就开始了。”李朴说,“我不能让鸡场的核心技术握在别人手里,尤其当这个‘别人’属于一个强大的宗教组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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