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的山路上,天暴星哇达勇怀揣着那块触手温凉的魃阾石,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狂喜。这漠北圣物,蕴含着神秘的力量,足以让他的武功再上一层楼,甚至窥得一丝长生的奥秘?
他忍不住再次掏出魃阾石,对着昏暗的天光仔细端详。那透明的石体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美得惊心动魄。然而,就在这迷醉的时刻,一个冰冷的念头骤然钻入他的脑海,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不对!”
他猛地停下脚步,额角渗出冷汗,
“那冰英冢里,最重要的难道是这破石头吗?”
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具晶莹剔透的冰棺,以及棺中那位容颜绝世、仿佛沉睡仙子的女子。
“白清荷,秦王的徒弟!她身中奇毒,秦王林远倾尽所能也要救她!长生不死药的线索,甚至药方本身,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不就是在她身边吗?!甚至就在她身上!”
一想到自己竟然因为急于抢夺魃阾石,而忽略了近在咫尺、可能关乎长生奥秘的最大线索,哇达勇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懊悔得几乎要吐血。
“蠢货!真是蠢货!”
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粗糙的树干上,震得枝叶乱颤,
“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不,这简直是丢了一座金山!”
他猛地回头,望向那已被远远抛在身后的终南山方向,眼中充满了不甘与贪婪。但现在折返回去?且不说徐知诰、李存义等人是否还在,自己孤身一人,又能讨到什么好处?
“不行,此事需从长计议。”
哇达勇强行压下立刻返回的冲动,将魃阾石死死攥在手中,眼神变得阴鸷,
“魃阾石既已到手,总算不是全无收获。至于长生药,哼,既然知道了方向,总有办法。”
…
虽已是王妃之尊,身着华美的嫁衣,筱小却失魂落魄地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的是一张苍白而麻木的脸。眼底深处,是难以化开的悲恸和茫然。
身旁伺候的老嬷嬷是王府旧人,轻声劝慰着:
“小姐,如今您已是王妃,虽说是侧妃,但秦王殿下仁德宽厚,待下人尚且温和,更何况是您?老奴看得出,您心里也是有殿下的。如今这般,筱老在天之灵看了,也会欣慰的。您高兴一点啊。”
高兴?筱小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无言以对。爹爹被杀,龙家满门被屠,自己如同货物般被“安置”进这深宫大院,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值得高兴?
繁琐而隆重的婚礼仪式终于结束。当筱小被引到那座属于她的、精致却冰冷的院落时,看着那高耸的围墙,紧闭的朱门,她清晰地感受到,这金碧辉煌的牢笼,终究要将她的一生锁在这里了。
“筱小,”
带着娆疆口音的、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是蚩梦,她脸上带着担忧。
筱小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窗外一角的天空,轻声道:
“蚩梦姑娘,我不怪他。是我自己太蠢,忘了尊卑身份,痴心妄想,才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哎呀,你不要这样子嘛!”
蚩梦走到她身边,急切地想解释,
“小锅锅他,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他只是……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心思单纯,虽觉得林远手段酷烈,却也明白身处其位,有许多不得已。
筱小苦涩地笑了笑。道理?她怎会不懂。女帝、蚩梦、耶律质舞,他身边哪一个女子不是身份尊贵,背景显赫?唯有她筱小,不过一介商贾之女,娆疆出身,在这权力场中,卑微如尘。能得一个“王妃”名分,在外人看来,已是天大的恩赐。
“蚩梦,沁儿找你。”
林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平静无波。
“哦。”
蚩梦应了一声,担忧地看了筱小一眼,小声对林远道:
“小锅锅,你可不能欺负她。”
说完,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房间里只剩下林远和筱小两人,空气仿佛凝固。
林远走到床边,没有立刻坐下,只是站在那里,语气是罕见的柔和:
“筱小,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用这种方式将你束缚在此。”
筱小依旧沉默,林远继续道,声音低沉了几分:“但你需记得一件事。筱家生意做得太大,树大招风。有我在,有秦王这块招牌在,无人敢动你分毫,你依旧是那个富可敌国的筱家家主。可若有朝一日,我不再是这秦王,或者我护不住你了,筱家的下场,”
他顿了顿,吐出冰冷的字眼,
“龙家,就是前车之鉴。”
筱小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我知道。”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王侯眼中,我们这些生意人,不过是圈养的肥羊,可以随意宰割,用以充盈你们的府库,成就你们的霸业。这些,我都认了。”
她抬起头,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是深深的困惑与痛苦,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用那么决绝的方式对待龙家?龙伯伯他一生乐善好施,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秦国的事!”
林远看着她眼中的泪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
“自秦国建立,为休养生息,商事政策宽松。这些年来,借此发家者不计其数,其中不乏投机取巧、囤积居奇,甚至暗中进行人口贩卖、私盐铁器交易之辈。财富积累的背后,是无数见不得光的黑暗。此举,亦是为了震慑那些蠢蠢欲动、试图挑战律法底线之人。”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筱小,声音听不出喜怒:
“龙老家主或许心善,施粥赠药,博得善名。可龙家背地里,是否就真的干干净净?那些依附龙家生存的旁支、门客,借着龙家的势,又做过多少恶?水至清则无鱼,但若浑过了头,就需要一场雷霆手段,让所有人看清楚,这秦国的天,是谁在做主。”
“是,你说得有道理。”
筱小惨然一笑,语气中带着认命般的嘲讽,
“你是秦王,手握生杀大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说的,就是道理。不是我这个小女子可以反驳,可以置喙的。”
她忽然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决绝的平静。手指颤抖着,却坚定地伸向自己的衣带,开始一件件脱下那身象征着她新身份的嫁衣。
“我只是个商贾出身的娆疆女子,低贱,粗俗。”
她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波澜,
“在你眼里,不过是件可以随意玩弄、用以达成目的的工具罢了。你要做什么,尽管来吧。我筱小,绝无二话。”
外袍滑落,露出里面单薄的亵衣,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丰腴的身段。
“你不要这么激动。”
林远转过身,看着她这副样子,眉头微蹙。
“我很冷静。”
筱小抬起眼,直视着他,那双曾经灵动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燃烧的恨意和冰冷的交易,
“我不求你怜惜,也不求你真心。我的身子,可以给你。筱家的一切,从今往后,也都是你的。我只要一样东西——”
她一字一顿,声音斩钉截铁:
“报、仇!我要那些杀害我爹的凶手,血债血偿!”
林远看着眼前这个褪去所有天真、只剩下复仇执念的女子,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看到了她眼底深藏的恐惧、屈辱和那不肯熄灭的恨火。
“我会的。”
他给出了承诺,语气郑重。随即,他走上前,没有碰她,而是弯腰拾起地上的外袍,重新披回她颤抖的肩上。
“你也不用一直困在这王府里。”
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
“你可以回去,继续打理筱家的生意。一切如常。只是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也记住我说过的话。”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筱小一个人,站在原地,紧紧攥着肩上那件带着他体温的衣袍,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
月色如水,洒在秦王府的后花园中,将奇石异卉染上一层清辉。林远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刚处理完筱小那边棘手的事情,只想寻个清静,却一眼看到凉亭中,那个挺拔而孤峭的身影正负手而立。
林远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走上前,挤出个笑容:
“大舅哥,这么晚了,你还没歇息啊?”
李茂贞缓缓转过身,那张俊美却常年冰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锐利如刀。
“怎么?”
他声音冷淡,
“你这秦王府,本王是待不得了?”
“不是不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林远连忙摆手,讪笑着走到凉亭里,在李茂贞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下意识地低着头,手指挠着额角,
“我就是,就是随口一问。”
李知诰懒得跟他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要拿下河西走廊。”
林远闻言,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为难:
“河西走廊?大舅哥,那里现在可不太平啊。甘州回鹘盘踞,吐蕃六谷部虎视眈眈,再加上瓜沙之地的归义军,各方势力鱼龙混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怕是不好拿下来啊。”
“不管有多少牛鬼蛇神挡路,”
李茂贞语气森然,带着岐王特有的霸道,
“只要拿下河西走廊,就能重新打通与于阗国的联系,丝绸之路便能再现繁华。届时,我岐国的财政,也能借此增收。”
“道理是这个道理。”
林远搓了搓手,
“可拿什么当理由出兵呢?总得有个说法吧?”
“理由?”
李茂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哼一声,目光睥睨,
“这河西走廊,本就是大唐的疆域!本王乃昭宗皇帝亲册的岐王,收复故土,需要向那些蛮夷解释理由吗?”
林远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心里疯狂吐槽:您老人家还有脸提昭宗?当初在凤翔,就属您欺负那位落魄天子最狠了!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出口,只能干笑两声。
李茂贞不再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直接下达指令:
“我这次来,就是向你借调一批火器。红衣大炮,火绳枪,我都要。务必充足,势必要一举拿下河西,不容有失。”
“是是是,您看着办就好。”
林远赶紧应承,随即又好奇地问,
“那这次谁挂帅出征?”
李茂贞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弧度,吐出四个字:
“本王亲征。”
“啊?”
林远这下是真惊了,
“大舅哥,您,您都这个年纪了,何必亲自犯险?派个手下得力大将去不就好了嘛?”
“信不过。”
李茂贞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手底下那些人,武将谋略或有,但忠心难测。”
他目光幽深地看向林远,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意味:
“好了,不必多言。若我此番死在河西战场上,这岐国自然就是你的了。你心里,应该高兴才对。”
林远吓得一缩脖子,连连叫屈:
“我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大舅哥您可别乱说啊!我林远对天发誓,绝无觊觎岐国之心!”
“哼!”
李茂贞拂袖,语气中积压多年的怨气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总之,说到底,本王辛苦打下的这片基业,到头来恐怕都要为你做了嫁衣!一想到本王的妹妹,还有这岐国江山,最后都要交到你这么个,哼!本王就气得恨不得现在就扇死你!”
林远苦着一张脸,又是委屈又是不解:
“为什么啊,大舅哥?我们从第一次见面你就看我不顺眼,这都多少年了,孩子都会跑了,你怎么还是这样?我扪心自问,从未欺负过沁儿,也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你、对不起岐国的事吧?”
“闭嘴!”
李茂贞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厉声喝道,
“那个张子凡,他凭什么坐拥天下?若是你当了皇帝,青青好歹是皇后,本王也无话可说!可偏偏是你辅佐他登基!一想到这个,本王就,”
他气得胸口起伏,后面的话似乎难以启齿。林远听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咂咂嘴,小声嘟囔:“大舅哥,你要是真想当皇帝,其实让你来当也可以嘛,我和沁儿肯定没意见,可问题是你连个子嗣都没有,不管你是岐王还是皇帝,最后都要传给我嘛。”
……
“啪啪啪!”
后花园里响起了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鞭挞声。可怜的林远又一次被吊在了那棵倒霉的老槐树上,李茂贞手持马鞭,毫不留情地抽打着,任凭林远如何哀嚎求饶,手下也没有半分容情。
“王兄!你这是干什么?!快住手!”
女帝闻讯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又气又急,连忙上前拉住李茂贞挥鞭的手臂,
“打坏了他的身子,你让我怎么办?!”
李茂贞看到妹妹,胸中的怒火才稍稍平息,恨恨地扔下鞭子,指着树上龇牙咧嘴的林远骂道:“这个畜牲!本王真想打死他清静!”
“好了好了,王兄,别生气了,气大伤身。”
女帝一边安抚着暴怒的兄长,一边示意侍从赶紧把林远放下来。
寝殿内,林远赤裸着上身,趴在柔软的床榻上,背上纵横交错着几道新鲜的血痕。女帝坐在床边,手中拿着清凉的膏药,小心翼翼地为他涂抹着,眼中满是心疼。
“王兄下手也太重了。”
她轻声埋怨,
“但他心里其实也是气不过。”
女帝叹了口气,一边轻柔地上药,一边缓缓道:“他啊,这一生从一个普通兵卒,一步步爬到岐王的位子上,当年也是与李克用、朱温他们逐鹿中原的枭雄。可到头来,被袁天罡算计,困在十二峒十数年,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脱困,视若珍宝的妹妹,又被你‘骗’走了。他那一身的傲气,满腹的雄心,最后却好像都成了空。他心里憋着的那股火,无处发泄,看到你,自然就。”
“什么嘛!”
林远不服气地哼哼,
“就他那臭脾气,看谁顺眼过?不想让我碰你,他还想抱外甥?怎么嘛,让你一个人生啊?”
“贫嘴!”
女帝被他这话逗得又好气又好笑,手上故意用力按了一下他背上的伤痕。
“哎哟喂!疼疼疼!”
林远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连连求饶。女帝看着他这副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柔和而认真:
“说正经的。江湖上的那些风波,长生药也好,漠北圣石也罢,你尽量不要再亲自去掺和了。朝堂之上,秦国之内,需要你操心的事情还少吗?”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和期待:
“若是再过几年,我这身子,可就真不如现在了。趁着如今你我身子都调理得不错,有些事也该抓紧一些了。”
林远闻言,猛地转过头,看向女帝那微带红晕的侧脸,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之前的疼痛和委屈仿佛瞬间烟消云散。
“好啊!”
他咧嘴一笑,忽然一个翻身,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是刚挨过鞭子的人,瞬间将女帝压在了身下,目光灼灼,
“这可是你说的,抓紧时间!”
“你……你这人!伤还没好呢。”
女帝惊呼一声,象征性地推拒了两下,却很快便融化在他炽热的体温和不容拒绝的气息之中。
红烛摇曳,帐幔低垂,又是一室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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