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生活仍需继续。风雪暂歇后的清晨，苏蔓如同往常一样，打开了漱玉轩的门。清冷的空气涌入，带着雪后特有的干净气息，稍稍冲淡了昨夜留下的惊悸。她将那个素面木盒锁进了柜台最底层的暗格，如同收起一个危险的秘密，然后开始洒扫、整理，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琐碎的日常中。
书铺依旧清静，昨夜的惊魂仿佛只是她的一场幻觉。偶尔有熟客进来，谈论着天气，谈论着新到的书籍，无人知晓这方小小天地曾直面过何等迫近的危机。
苏蔓一边应对着客人，一边心不在焉。她的大部分心神，都悬在那份投向德妃外院的包裹上。那是一场毫无把握的赌博，是她在这看似绝境中，唯一能想到的、主动出击的微弱尝试。它会石沉大海吗？还是会被当成来历不明之物随手丢弃？又或者，最坏的情况，直接落到萧御手中？
每一种可能，都让她坐立难安。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与内心的焦灼中，又过去了两日。
这日午后，阳光难得地穿透云层，洒下一片稀薄的暖意。苏蔓正伏案誊抄一份琴谱，门上的铜铃响了。
进来的是两位年轻人，为首者约十六七岁年纪，身着宝蓝色锦袍，外罩一件不起眼的灰鼠皮坎肩，面容清俊，眉眼温和，虽刻意收敛，但行走间自带一种久居人上的从容气度。他身后跟着一个年岁稍长、作书僮打扮的少年，眼神机警，举止沉稳。
苏蔓心中微微一动。这少年虽衣着不算顶华丽，但气度不凡，尤其是那书僮，看似低眉顺眼，实则气息内敛，绝非寻常仆役。
“掌柜的，”那少年走到柜台前，声音清朗，态度谦和，“听闻贵轩有一些前朝水利工事方面的杂书笔记，不知可否一观？”
水利工事？苏蔓的心猛地一跳。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少年一眼，面上露出得体的微笑：“自然是有的，只是此类书籍颇为冷僻，多在里间。客人请随我来。”
她引着二人走向书架深处，那里确实堆放着她整理出的、与河防、漕运相关的书籍。少年目光扫过书脊，显得颇为认真，最后抽出了两本，又状似随意地问道：“掌柜的对此类书籍似乎也有钻研？前几日我得了一份匿名札记，其中对《河防通议》及陈瑄治河之策的见解，颇为独到，不知掌柜的可曾见过类似论述？”
来了！
苏蔓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几乎要撞出喉咙。她强自镇定，转身从另一侧书架上取下那本嘉靖刻本的《河防通议》，递了过去，声音平稳：“客人说的，可是这本？小店前些日子刚收到。至于札记……此类读书心得，多是个随笔，小店偶尔也能收些，但不知是否与客人所得相同。”
少年接过书，翻看了几页，又抬眼看了看苏蔓，目光清澈，却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审度。他并未追问札记来源，而是就着书中几处关于河道疏浚与筑堤利弊的论述，与苏蔓探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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