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浓稠的、带着金属腥气的、散发着幽幽磷光的荧光绿色血液。
它们从那庞大身躯的创口中涌出,贪婪地侵蚀着身下那片纯白的、昂贵的长绒地毯,像一幅正在被缓慢创作的、诡异而残酷的抽象画。
靡思赤着脚,停在了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浴池里温热的水汽还氤氲在她的发梢和肌肤上,与房间里迅速弥漫开的血腥、焦臭和臭氧味格格不入。她身上那块柔软的兽皮,是此刻唯一的遮蔽物,水珠顺着她的小腿肚滑落,在地板上晕开一个个小小的、深色的圆点。
他倒在那里,破碎的盔甲像一件被暴力撕毁的刑具,零落地挂在身上。他那只还算完好的手臂向前伸着,似乎想抓住什么,但最终只是徒劳地蜷缩了一下。破碎的面甲下,那只暴露在外的、燃烧着黄色火焰的眼睛,黯淡地、执拗地,一瞬不移地,凝视着她。
仿佛她是他在地狱的尽头,唯一能看到的星光。
靡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她走上前,在他身边跪下。
第一步,是拆解。
那些厚重的、由不知名合金打造的甲片,边缘因高温和利爪的撕扯而变得锋利无比。靡思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寻着甲片之间的连接卡扣,有些已经严重变形,她不得不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将它们一个个撬开。每一声金属与金属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都会引来身下躯体一阵压抑的、痛苦的战栗。
他的体温高得吓人,像一块正在燃烧的烙铁。隔着兽皮,她都能感觉到那股灼人的热度。
“……吼……”
一声极其微弱的、沙哑的咕噜声从他喉咙深处溢出,那不是警告,而是一种……近乎于安抚的、示弱的信号。他那唯一还能动的眼睛,始终追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当最后一根连接带被解开,那块破碎的、沾满了血污的胸甲终于被她挪开时,靡思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胸甲之下,是一具伤痕累累的、强悍而脆弱的躯体。数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从他的左肩一直延伸到右侧的肋下,肌肉组织外翻,边缘是被某种能量武器灼烧过的焦黑色。更可怕的是,在他的腹部,有一个碗口大的、还在“滋滋”冒着青烟的腐蚀性伤口,像是一个微缩的硫酸湖,正在不断地侵蚀着他的血肉。
他就是带着这样的伤,一路从不知名的星域,杀出一条血路,强行撕开她房间的能量门,最终……倒在了这里。
靡思立刻行动起来。她撕下睡榻上那些丝滑的、不知名的织物,将它们浸入浴池清澈的活水中,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始为他清洗伤口。荧光绿的血液很快染透了那些华贵的布料,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换洗。
她的动作很轻,但每一次触碰,依旧会让他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绷紧。他喉咙里的低吼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压抑的痛苦,但他没有挣扎,任由她那双对于他来说过于纤细的手,在他的伤口上进行着探索与清理。
房间里没有任何医疗用品。
靡思的目光,落在了浴池边那些散发着异香的植物上。她的记忆数据库在飞速运转,将这些植物的外形与她在“先祖骨堂”里看到过的、关于Yautja prime星球的生态资料进行比对。
很快,她锁定了一种叶片肥厚、汁液呈淡紫色的蕨类植物。资料显示,它的汁液含有某种强效的凝血和镇痛成分。
她摘下几片叶子,用两块光滑的石头将它们捣碎,墨绿色的汁液很快渗出。她将这带着草木清香的药泥,一点一点地,敷在了他那些翻卷的伤口上。清凉的触感似乎缓解了剧痛,他紧绷的肌肉,终于有了一丝放松的迹象。
最难处理的,是那个酸蚀性的创口。
靡思不敢贸然用水去冲洗,她不知道那会引发怎样的化学反应。她只能用大量的、干燥的布料,一点点地将那些还在冒泡的腐蚀性液体吸干,然后用另一株捣碎后会分泌出中和性黏液的苔藓,厚厚地覆盖在伤口上。
整个过程,漫长而静默。房间里只有水滴声、布料摩擦声,以及他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当最后一处伤口被 makeshift 的绷带——同样是撕碎的床单——包扎好时,靡思已经浑身是汗。她精疲力尽地向后坐倒在地,背靠着冰冷的石质浴池边缘,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
她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包扎得像个木乃伊的庞然大物,看着他胸口那些狰狞的伤口在简陋的包扎下若隐若现,看着那双始终没有离开过她身上的、已经开始涣散的眼睛。
所有的冷静,所有的专业,所有的镇定,都在这一刻,如同被风化的砂岩,悄然剥落。剩下的,是一种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绪。有心疼,有无奈,有后怕,还有一种……被深深触动后的柔软。
她缓缓地,低下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地、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傻。”
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了这片由血腥和痛苦构成的、死寂的战场上。
听到这两个音节,那双即将合拢的、黯淡的眼睛,似乎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他那只满是血污和伤痕的手,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抬起,越过两人之间短短的距离,最终,轻轻地、笨拙地,覆盖在了她放在膝盖上的、冰凉的手背上。
他的掌心滚烫,像捧着一块即将燃尽的炭火。
做完这个动作,他眼中的光芒终于彻底熄灭,巨大的头颅无力地垂下,沉重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而悠长。
他睡着了。
就在靡思准备收回自己的手时,那扇被撕裂的、还在冒着电火花的金属门外,传来了一声沉稳而熟悉的、带着询问意味的“咔哒”声。
紧接着,chopper那魁梧而沉默的身影,出现在了豁口处。他的目光扫过房间内的一片狼藉,扫过纯白地毯上那摊刺目的血迹,最后,定格在了靡思,和那个昏睡在他脚边、被他用手掌覆盖住手背的……他的兄弟身上。
cho-pper摘下了他的生物面甲。
那张总是冷静得像岩石一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了震惊、担忧,以及某种……了然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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