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别墅到流光阁的这一路，空气里都浮动着一种微妙的、甜丝丝的张力。这种张力源于清晨那场“人赃俱获”，更源于此刻三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期待——对小玄的“惩罚”正式开始了，而这惩罚的第一项，就是由他亲自陪同，为她们挑选首饰。
小青特意换上了那件小玄亲手做的青色云锦襦裙，裙摆在走动间如云霞流动。她墨黑的长发精心梳了个灵动的飞仙髻，发间暂时空着——她在等待今天的主角。赤瞳里跳动着兴奋的光，她紧紧挽着小玄的左臂，整个人几乎要挂在他身上。
小白则是一贯的清简打扮，月白长裙，冰蓝长发松松绾起，只用一根素雅的白玉簪固定。她挽着小玄的右臂，动作不如小青那般外放，但指尖勾着他的力道却丝毫不松，偶尔侧头看他时，冰蓝色的眼眸里漾着极淡的、柔和的微光。
小玄走在中间，黑衣沉稳，金眸含笑，任由两位娘子将自己“挟持”着，走向那座白玉雕琢、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的流光阁。
掌柜是位气质温婉的紫衣女仙，见三人气度不凡，亲自将他们引至二楼最里侧的雅间。雅间布置清雅，熏着淡淡的宁神香，几件流光溢彩的首饰样品陈列在铺着黑色丝绒的托盘上，已然等候着贵客的品鉴。
侍女们悄无声息地摆上灵茶点心，然后退下，只留掌柜在旁。
“三位贵客想先看看什么？”掌柜笑容得体，“本店新到了一批步摇，设计颇为别致。”
“步摇！先看步摇！”小青迫不及待地松开小玄，凑到最近的托盘前，赤瞳瞬间被一支青玉雕琢的飞凤步摇吸引。
那步摇通体青翠欲滴，凤凰造型灵动非凡，凤尾层层叠叠，每一片羽毛都薄如蝉翼，边缘镶嵌着细碎的星砂，只需一点微光，便能流转出梦幻般的光晕。
“姐姐你看这个！”小青小心翼翼地拿起步摇，对着光线转动，星砂折射出细碎的彩虹，“青玉的，凤凰的尾巴多好看！还有星砂！走起来肯定闪闪发光，配我那件青纱裙正合适！”
小白闻言，目光也从其他首饰上移开，落在那支步摇上。她看了片刻，轻轻点头：“雕工确实精湛。”但她旋即从另一个托盘上，拿起了一支截然不同的步摇。
那是一支白玉仙鹤步摇。
白玉温润无瑕，仙鹤造型清瘦优雅，展翅欲飞，鹤眼处镶嵌着一颗极小却极为纯净的冰蓝色晶石，那蓝色冷冽剔透，与小白眸中的色泽隐隐呼应。整支步摇没有任何冗余的装饰，线条流畅干净，散发着一种孤高清冷的美。
“这支白玉的，更雅致。”小白轻声说道，指尖抚过仙鹤流畅的背脊。
一时间，雅间里安静下来。两支步摇，一支青玉飞凤，华丽璀璨，生机勃勃；一支白玉仙鹤，清冷孤高，意境悠远。它们静静躺在小白和小青的手中，仿佛代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审美与气质。
然后，两人几乎同时转过头，看向站在中间的小玄。
“弟弟，”小青将青玉步摇往他眼前递了递，赤瞳亮晶晶的，满是期待，“你说，哪支好看？”
“夫君，”小白也执起白玉步摇，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等待评判，“你觉得呢？”
压力瞬间来到了小玄这边。
他看看小青手中流光溢彩的青凤，又看看小白手里清雅出尘的白鹤，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他先接过小青手里的青玉步摇，对着光仔细看了看，诚恳道：“这支华丽灵动，星砂点缀得巧妙，很衬二姐的明媚活泼，走动起来必定熠熠生辉。”
小青脸上立刻绽开得意的笑容，下巴微扬。
小玄又将白玉步摇拿过来，指尖感受着那温润的质地：“这支清冷优雅，线条干净，冰蓝晶石画龙点睛，与姐姐的气质相得益彰，佩戴起来更添几分出尘之姿。”
小白冰蓝色的眼眸微微弯起，显然对这个评价也很受用。
然后，小玄将两支步摇并排放在铺着丝绒的桌面上，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终抬起头，看着两双紧盯着自己的美眸，坦然道：“都好看。”
这个“端水”的答案显然没能满足两位娘子的期待。
小青立刻噘起嘴，赤瞳里满是不依：“不行！要选一支！今天是你给我们买礼物，必须选一支最最好看的！”她说着，还伸手掐了掐小玄的胳膊，力道不重，却满是娇嗔的威胁，“不然……不然晚上你别想上榻！”
小白虽未言语，但她轻轻将手中的白玉步摇放回托盘，然后端起茶杯，垂眸抿了一口。那平静的姿态，却比小青直白的威胁更让小玄感到压力——她显然也在等一个明确的、偏向性的答案。
小玄感到一阵熟悉的头痛。他苦笑着，再次将两支步摇拿在手中，左右为难：“二姐，姐姐，这让我如何选？选哪一支，都意味着另一支不够好，选谁都会让另一个不开心。”
“我不管！”小青耍赖，干脆从后面抱住小玄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就要选！快说！不然我真生气了！”
小白放下茶杯，抬眼看他，声音清冷：“夫君，避而不答，并非解决之道。”
小玄被两人前后“夹击”，叹了口气。他低头看着手中这两件精美的艺术品，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他转过身，轻轻拍了拍小青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示意她松开，然后拿着两支步摇，看向一直微笑旁观的掌柜。
“掌柜，”他开口，语气认真，“请问，这两支步摇，可否改造成一对？”
掌柜微微一怔：“公子的意思是？”
小玄将青玉飞凤与白玉仙鹤并排放在一起，用手指在它们的尾部虚划着连接：“我想，是否可以将青玉飞凤的尾羽弧度稍作调整，白玉仙鹤的翅尖线条也略加改动，使得它们能够首尾相连，姿态呼应，合成‘青鸾白鹤共舞’的意象。如此一来，它们便可拆分为二，各自独立佩戴，亦可合二为一，成为完整的一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旁的小青和小白，声音温和却坚定：“青鸾部分，归二姐。白鹤部分，归姐姐。它们分开时，是独属于各自的美丽饰品；合在一起时，便是圆满的整体。就像我们三人——”
他伸出手，左手牵起小白的手，右手握住小青的手，将三人的手叠放在一起。
“既是独立的个体，更是不可分割的家人。”
雅间内静了一瞬。
小青呆呆地看着桌上那两支步摇，又看看小玄认真的侧脸，赤瞳里的不忿和娇嗔渐渐被一种柔软的、滚烫的情绪取代。她忽然松开小玄的腰，转而扑进他怀里，用力抱住他的脖子，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这个主意好……我要青鸾！”
小白冰蓝色的眼眸凝视着那两支步摇，又抬眼看了看小玄，眸中冰雪消融，漾开一片温柔的涟漪。她轻轻反握住小玄的手，点了点头：“嗯，我要白鹤。”
掌柜在一旁早已听得眼中异彩连连，忍不住抚掌赞叹：“公子心思玲珑，巧夺天工！这‘青鸾白鹤共舞’，寓意极佳，既保留了双姝之美，又暗含珠联璧合、家宅圆满之意！技术上完全可以实现，只是需要三日时间精心改制。”
小玄松了口气，点头应下：“那便有劳掌柜了。”
掌柜欣然记下要求，又热情地介绍起其他新品。小青和小白被那“青鸾白鹤”的构想激发了兴致，围在图样册前小声讨论，气氛融洽温馨，仿佛刚才那点小小的争执从未发生。
看着她们亲昵耳语的样子，小玄嘴角含笑，心中一片安然。然而，这份安然并未持续太久。
当掌柜询问是否还要看看其他饰品，比如男用的发簪、玉佩时，小青立刻转过头，赤瞳亮闪闪地盯住小玄：“对哦！弟弟，我们都买了，你自己呢？你也得挑一件！”
小白也看了过来，眼神表达着同样的意思。
小玄闻言，却是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摇头，语气温和却毫无转圜余地：“我就不必了。我有你们给的定情信物，足够了。”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内蕴天地的墨玉指环，又下意识地碰了碰额间——那里虽无异状，但他能感受到与两位姐姐魂魄相连的额链存在的温暖波动。“这些，比任何首饰都珍贵。”
小青却不依，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臂摇晃：“那不一样！那些是定情的，这个是今天我们一起出来买的纪念！必须要有！姐姐你说对不对？”
小白轻轻颔首：“夫君，今日既是‘惩罚’，也是共游。我与妹妹皆有所得，夫君岂能空手而归？”
掌柜也笑着劝道：“公子，小店也有不少适合男仙的雅致配饰，不妨一看？权当添个趣儿。”
小玄被三人望着，依旧摇头，笑容里带着不容动摇的坚持：“二姐，姐姐，你们的心意我明白。但于我而言，腕上你们亲手系上的青白丝带，”他抬了抬手腕，那里一青一白两条发带静静缠绕，“颈间你们留下的印记，”他领口微敞，依稀可见前几日留下的淡淡红痕，“指间这枚承诺永恒的指环，还有魂魄深处与你们相连的感应——这些，已经将我‘装饰’得足够了。我不需要其他外物来标记归属，因为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早就刻满了你们的名字，打上了你们的烙印。再多一件首饰，于我都是冗余。”
他目光澄澈地看着小青和小白，声音低沉而真挚：“你们的礼物，就是你们永远在我身边。这比任何珠玉，都让我欢喜。”
这一番话，说得小青愣住了，随即眼圈微微泛红，猛地扎进他怀里，用力捶了他后背两下：“臭弟弟……就会说这种话惹人哭……”
小白也怔然片刻，冰蓝色的眼眸中漾动着复杂而深沉的情感。她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轻轻握住了小玄的手，指尖与他指间的墨玉环相触，久久没有松开。
掌柜在一旁，已是听得动容，眼中流露出纯粹的羡慕与祝福，不再多劝。
最终离开流光阁时，暮色已悄然降临。小青一手小心地捧着一张记载步摇改制要求的精美笺纸，另一手紧紧挽着小玄。小白则牵着小玄的另一只手，三人踏着夕阳的余晖，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街道上行人渐稀，灯火初上。走着走着，小青忽然低声开口：“弟弟。”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犹豫，“今天那两支步摇，真的没法改，只能硬选一支……你会怎么办？”
小白也停下脚步，静静地看向小玄，晚风吹动她冰蓝色的发丝。
小玄也停下，转过身，面对她们。暮色为他深邃的轮廓镀上柔和的阴影，但他金色的眼眸在渐暗的天色中依然清晰明亮。
他伸出手，分别捧住两人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们细腻的肌肤。
“如果真有那种情况，”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那家流光阁，就不会再有‘只能选一支’的规矩。”
他顿了顿，望进她们的眼睛深处：“如果规矩不能改，那就打破规矩。如果物件只能存一，那就让它消失。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东西，任何情境，逼迫我在你们之间做出会伤害到任何一方的选择。”
“因为你们不是物件，不是可以权衡轻重的筹码。你们是我唯二的挚爱，是我的骨中骨，血中血。选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而放弃另一个的期待，都是在割裂我自己的灵魂。”
他的指腹擦过小青微湿的眼角，又抚过小白轻颤的睫毛。
“所以，别怕那种‘如果’。有我在，就不会有那种‘如果’。就像今天，我们能找到‘青鸾白鹤共舞’的路。未来任何事，我都会找到那条让我们三人同行、无人委屈的路。这就是我的答案，千年不变，永世不易。”
晚风拂过寂静的长街，带来远处隐约的香气。小青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她抽了抽鼻子，再次用力抱住小玄，把满是泪痕的脸埋在他胸前，闷声闷气地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要算数一辈子……”
小白也走上前，将额头轻轻抵在小玄的肩头，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低低应了一声：“嗯。”
小玄收紧手臂，将两人牢牢圈在怀中，如同环抱着他整个的世界。
“一辈子怎么够。”他在她们发顶印下轻吻，声音消散在温柔的夜色里，“是永生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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