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猎开始后的第十二个小时,李牧和李岁被逼至绝境。
他们的身后,是无声收拢的包围网,前方,则是吞噬着光线与声音的锁龙峡。那峡谷如同一只史前巨兽张开的巨口,岩壁黝黑,死寂得令人心悸。所有退路,都已被身后那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斩断。
“根据斥候的记忆,‘律法大阵’的核心,在于‘秩序’与‘平衡’。”李岁站在峡口,恢复了理智的她,声音清冷如冰,“我们的‘混乱’,正是它要称量和净化的首要目标。这是一个专门为我们准备的审判场。”
“审判?”李牧的嘴角勾起一抹疲惫却又带着一丝疯狂的弧度,“那也得看我认不认它这杆秤。”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属于草木与疯癫的气息混杂着决然。
“你说的没错,被动挨打只会耗死我们。”李牧看着怀中因为切换而变得有些茫然的李岁,轻声道,“既然是审判场,那就进去,把它彻底搅个天翻地覆!”
“计算显示,正面突破的成功率为百分之零点零一。”李岁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那就让它见识一下,什么是概率之外的东西。”李牧一笑,率先迈步。
两人并肩踏入峡谷。
一步之遥,仿佛跨入了另一个世界。外界的风声、鸟鸣、乃至于空气的流动感,都在瞬间被剥离。空气变得粘稠如水,每一步都感到巨大的阻力,仿佛在深海中行走。
死寂,绝对的死寂。
他们走了约莫一里路,峡谷两壁的阴影中,上百名身着银甲的禁卫悄无声息地浮现。他们如同一尊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手持制式长枪,冷漠地俯瞰着谷底的猎物,眼神里没有仇恨,只有执行律法的漠然。
巨大的阴影缓缓笼罩了整个峡谷。
李牧抬起头,那艘名为【天罚之眼】的巨舰,如同一只钢铁巨兽,从峡谷上方的云层中探出狰狞的舰首。它无声地悬停着,像是俯瞰棋盘的最终棋手。
一个身着金色战甲的身影,出现在舰首。
是上官琼。
她的目光穿透数百丈的距离,精准地锁定在李牧身上。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举起了右手,然后轻轻落下。
【律法大-阵】,全面启动!
嗡——
整个峡谷的地面与两壁,无数繁复的金色符文骤然亮起,光芒流转,交织成一张覆盖天地的巨网。
峡谷上空,一座由纯粹光影构成的金色天平虚影,缓缓浮现。它巨大无朋,横亘天际,一端的托盘遥遥指向李牧,另一端则指向虚无。
审判,开始了。
李牧瞬间感觉自己体内的“疯神血”如同被浇上了滚油的寒冰,王座之力也仿佛被冻结,每一次运转都带来针扎般的剧痛。
他试图催动瘸子爷爷的【折空】之术,却骇然发现,周围的空间坚固得宛如神铁,他的法则之力渗入其中,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掀起。
被完全压制了。
就连处于疯癫状态的李岁,也感觉到了极度的不适。她停止了无意义的哼唱,茫然地看着周围那些线条笔直、光芒恒定的金色符文,似乎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如此“无趣”和“死板”。
【天罚之眼】的舰桥之上,上官琼看着被困在阵中,如同琥珀里的蚊虫一般动弹不得的两人,脸上终于露出了尽在掌握的微笑。
她转头,对身旁神情紧张的副官淡然道:“看到了吗?在绝对的秩序面前,任何混乱,都只是不堪一击的跳梁小丑。”
峡谷之中,那巨大的天平虚影开始缓缓倾斜。
指向李牧的那一端,正在不断下沉。它在“称量”他从诞生至今所代表的一切混乱、所犯下的一切“罪孽”。
天平每下沉一分,施加在他身上的法则压力就增大一倍。
“呃……”
李牧发出一声闷哼,他感到自己的骨骼都在呻吟,神魂仿佛要被这股纯粹的秩序之力碾成齑粉。这是他自下山以来,第一次陷入真正意义上的、无计可施的绝境。
上官琼的身影,从舰首一跃而下。
她没有急速俯冲,而是在法则之力的承托下,如同一位从天而降的审判女神,缓缓地、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走向被压制得单膝跪地的李牧。
金色的【律法之枪】被她握在手中,枪尖汇聚着整个大阵的光芒。
她的声音在整个峡谷中回荡,冰冷而清晰,如同最终的判词。
“罪人,你的疯狂游戏,到此为止了。”
上官琼手持【律法之枪】,一步步走来。
金色的战靴踩在布满符文的地面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每一步却都像踩在李牧的心脏上。
高悬天际的金色天平,已经倾斜到了极限。那代表着“混乱”与“罪孽”的一端,沉甸甸地压着李牧的神魂,让他连抬起头都无比艰难。护体的神光早已破碎,法则的重压如同亿万吨海水,要将他碾碎在谷底。
“放弃吧。”上官琼来到李牧面前,枪尖冰冷,直指他的眉心,“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宇宙秩序的一种污染。现在,以律法之名,我将为你带来终结。”
她手中的【律法之枪】光芒大盛,璀璨得令人无法直视。
它不仅仅是武器,更是整个【律法大阵】的核心控制器。所有被天平“称量”出的混乱之力,都将被这一枪引导、汇聚,然后于李牧体内引爆,完成最彻底的“净化”。
李牧试图调动体内任何一丝力量,但诡神王座之力如同被冻结的黑色河流,纹丝不动。他每一次反抗,都会引来天平更沉重的镇压,让他七窍都渗出鲜血。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也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这股极致的压力、濒死的危机,以及灵魂深处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如同一把重锤,狠狠敲响了他与李岁之间的命运之弦。
【理智共享】,强制切换!
被压榨到极限的理智,如同断裂的琴弦,骤然绷断。无边的黑暗与混乱,瞬间吞没了李牧的意识。
他,陷入了最深沉、最纯粹的疯癫。
而他怀中的李岁,那双茫然的眼眸,则在同一时刻恢复了星辰般的冷静与深邃。
在李牧的疯癫视角里,整个世界都变了。
那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法则之力、那金色的符文巨网、那冰冷的审判天平,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首宏伟、庄严,但极其单调乏味的交响乐。每一个音符都精准无比,每一个节拍都毫厘不差,从开始就能预测到结尾。
而上官琼手中那柄光芒万丈的律法之枪,正是这首乐曲的“指挥棒”。它掌控着一切,但它本身,也死板得令人发指。
“不好听。”
一个念头,如同孩童最纯粹的抱怨,在李牧的脑海中响起。
作为一名资深的“疯癫艺术家”,他觉得这首曲子的“谱子”有问题,节奏太死板,缺乏变化,一点也“不好听”。
于是,一个荒诞到极点的念头在他心中产生:
我要给这首“乐曲”,加上一个“休止符”。
面对那即将刺穿自己头颅、汇聚了整个大阵力量的枪尖,李牧眼中所有的痛苦与挣扎都消失了。他抬起头,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一个孩童般纯粹、好奇而又充满期待的笑容。
他用尽最后一丝从疯狂中榨出的力气,缓缓抬起右手食指。
无视了那足以洞穿星辰的恐怖锋芒,以一种与周围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慢悠悠的速度,在那闪耀到极致的枪尖之上……
轻轻地、一本正经地,画下了一个简笔画般的符号。
——【休止符】。
那是一个由两条短短的平行竖线构成的,最简单,也最荒谬的疯纹。
“||”
疯纹完成的瞬间。
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首宏大而单调的交响乐,戛然而止。
上官琼脸上的冰冷威严瞬间凝固,取而代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惊骇。她发现,自己手中的律法之枪,以及整个【律法大阵】的法则流转,竟真的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音乐,出现了一刹那的、绝对的“卡顿”!
空中,那巨大的金色天平虚影停滞了。
峡谷两壁,上百名银甲禁卫维持阵法的能量输出,在同一刻中断。
施加在李牧和李岁身上那如同世界般沉重的法则重压,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走!”
恢复了绝对理智的李岁,抓住了这连万分之一秒都不到的机会。
她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拉起还在对着自己的“杰作”傻笑、仿佛在期待指挥家夸奖的李牧,另一只手并指如刀,发动了早已准备好的、某种需要绝对冷静才能施展的遁术秘法。
一道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裂痕,在他们脚下无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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