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和朱富相视一笑,一个沉稳,一个豪迈。
两人一番话,既有实在的蓝图和规矩,又有提气鼓劲的信任与豪情;
如同给这片新垦的土地,又浇下了一场滋润人心的及时雨。
那瘦削少年脸上最初的惶恐与不安,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
渐渐被一丝因“杞人忧天”而生的赧然,以及被话语点燃的、微弱却真实的坚定所取代。
他重重地“嗯”了一声,用力点头,不再犹豫,捧起碗;
大口大口地喝起那原本食不下咽的粥来,仿佛要将那份承诺和力量也一同吞下肚去。
周围几个刚才同样面露忧色的汉子,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释然和重新燃起的劲头。
紧绷的气氛悄然化解,低声的议论被更响亮的喝粥声和逐渐活络起来的家常话所取代。
工棚下,粥香依旧氤氲,而那名为“希望”与“信任”的种子;
似乎在这最朴素的午餐时光里,又往这片新垦的土地深处,扎下了更结实的一层根须。
另一边,流民妇孺们聚坐的区域,气氛与男人们那边豪放爽利的感慨不同;
显得更为细碎、私密,话题也围绕着另一件让她们既新奇又有些忐忑的“新鲜事”展开。
一个头发在脑后梳得纹丝不乱、用磨得油亮的旧木簪牢牢绾住;
年岁显然不小的妇人,正小口小口地啜着碗里的稠粥。
她眼睛微微眯着,像是在细细品味粟米难得的醇香,又像是在琢磨着什么悬而未决的心事。
半晌,她放下碗,用那双指节粗大、布满经年劳作痕迹与细小裂口的手背擦了擦嘴角;
终究是没忍住,朝身旁一个正低头小心吹着滚烫粥面的妇人侧过身,压低了嗓音道:
“他婶子,你私下里可琢磨过?
陆小先生那脑袋瓜子,到底是咋个长的?”
她顿了顿,眼中闪着既佩服又困惑的光,“让咱们紧赶慢赶做的那批……叫什么来着?
哦,‘工装’!那模样,可真真是……稀奇得紧,古怪得很。”
她用手比划着,眉头蹙起:“说是‘上衣’吧,跟咱们平日里穿的襦衫、短褐全然两样,没那宽袖子,也没那交叠的大襟。
说是‘下裳’吧,嘿,分明是两条分开的‘裤腿管子’,跟骑马穿的胡裤有点像,可又不一样。
这……这全然不是当下的样式嘛!”
她想起什么,声音更低,带着不可思议;
“听说胳膊肘、膝盖那块儿,还特意嘱咐要多缝一层最厚实的粗布,叫什么‘耐磨补丁’?
这……这穿上能得劲?
走起路来,两条管子甩来甩去,怕不是要自己绊着自己?”
旁边那妇人被她这番描述完全吸引了注意,也顾不得粥烫;
小心地咽下一口,咂摸着嘴里的米香,脸上同样堆满了困惑与好奇:
“谁说不是呢?我张氏活了四十三个年头,从做姑娘到嫁人,生养孩子;
侍奉舅姑,见过、缝过的衣裳样式,不敢说上百,几十种总是有的。
绫罗绸缎咱不敢想,可这葛麻粗布的衣裳,左右不过那些样子。
像这般模样的,真是破天荒头一遭见,梦里都没梦见过。”
她说着,下意识地左右瞟了一眼,见无人特别注意这边;
便朝郭大娘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我有内幕消息”的神秘感:
“不过啊……前儿个我去领针线布料,恰巧听见负责分派活计的华夫人身边那位谢娘子,正跟管库的娘子交代呢。
谢娘子说了,这‘工装’,是陆小先生亲自画的图样,就是专为咱们这些要下力气、常动弹的人设计的。”
她模仿着听来的语气,努力说得确切些:
“说是穿上身,利利索索,没那些零碎布头拖沓;
手脚活动起来,没遮没拦,弯腰捡东西、抡胳膊干活,都便宜得很!
还说了……男女做的款式,大体差不离,省了分别裁样子的麻烦,也省布料,更要紧的是,耐脏、耐磨、耐造!
华夫人跟下头管事娘子们,就是这么交代的,千叮万嘱要把这些‘优点’给做工的妇人们说透。”
一个坐在她们下首、模样周正、眉眼间透着股农家少有的伶俐劲儿的年轻媳妇;
原本只是安静听着,小口喝粥,听到这里,眼睛倏地一亮。
她连忙探过身来,连手里的碗都忘了端稳,急切地小声问道:
“郭大娘,张婶子,照你们这么说,这‘工装’……往后真会发下来;
给咱们这些在灶房、在缝补帐篷的妇道人家穿?
不是只发给外头那些挖土夯地的汉子们?”
被称作郭大娘的年长妇人,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华夫人确实是这个意思。
说了,以后但凡是咱们这‘大家庭’里,在‘工坊’——
就是像咱们这样聚在一处做固定活计的地方——做事的,又或者是要出去干上头指定的差事的,不论男女,都发这个穿。
图个整齐划一,看着精神、有规矩。
也……也好认,远远一看,就知道是咱们自己人。”
她说完,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手中的活计,抬眼看向那年轻媳妇,问道:
“对了,玉娘,光顾着说这个了。
你们那‘组’,今儿个分到的是什么精细活计?
还是接着缝那些搭帐篷、做铺盖用的大块粗布?”
年轻媳妇玉娘,脸上忽然掠过一丝神秘又带着几分隐秘自豪的笑意。
她飞快地左右瞟了一眼,确认近处没旁人留心;
才将身子倾得更近,声音压低,像怕惊扰了什么:
“我们组里那几个手最巧、眼睛最亮、针脚密得找不见缝儿的,今儿一早,就被徐崔两位老夫人亲自领走了!
单分到一个叫‘礼服组’的地方去了!”
“礼服?” 郭大娘和旁边的张婶子同时一怔,碗都忘了端。
“嗯!” 玉娘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与有荣焉;
“样子嘛,我偷瞄了一眼料子,跟咱们往年远远瞧见城里贵人穿的宽袍大袖差不多,气派得很!
但徐崔两老夫人特意叮嘱了又叮嘱,料子必须用库里顶好的细麻和绸缎,针脚要匀、要密、要平整得跟水面儿似的;
说这是咱们的‘门面’,往后咱们这儿要是有重要的节庆、或是接待贵客,得有人穿上,显出气度来。”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更深的、混合着不解与兴奋的震颤;
“真正让人想不明白、又觉得……不得了的,是隔壁那个组……”
她说着,脸不知怎地“腾”一下就红了,连耳根和脖颈都泛起一层薄薄的粉色。
她几乎是凑到了郭大娘耳边,气息吹拂着几根散落的银发,声若游丝,又急又羞:
“是谢娘子管的‘内衣组’……就隔壁用木栅栏围得严严实实、进出都要打报告的那个大帐里!
小翠,李家的二丫头,不是手脚麻利被挑进去了么?
刚才歇晌前,她偷偷溜出来透气,跟我咬耳朵……”
玉娘的脸更红了,像是要烧起来,声音抖着;
字眼儿在嘴里滚了几滚才吐出来,细若蚊蚋,含混又清晰:
“她、她们在那儿做的……全是贴肉穿的……小衣……不是咱们平日里胡乱缠裹的布筒子……”
她羞得几乎抬不起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名堂多着呢!还分……分男人的、女人的……听说连……
连样子都有好几种讲究,圆的、尖的、带褶儿的……
用的料子也金贵,要软得像云,摸着滑溜,还得透气、吸汗……
小翠说得含糊,但意思是……穿起来可……可贴身了,身体线条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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