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再次漫过泻湖时,苏星临已从深度推演中醒来。昨夜她并未睡多久,大部分时间都在用阵鉴的“星轨推演”能力,结合澜光长老提供的庞大数据,模拟海眼内部不同深度、不同区域的能量流动模式、乱流周期以及污染浓度分布。
初步结论是:进入路径必须精确规划,避开几个周期性爆发的超级乱流节点和污染沉积区。最佳窗口期,就在大约三十六时辰之后,届时海眼核心的“星潮”将迎来一个相对平缓的“息潮期”,外围乱流也会减弱三成左右。但窗口期仅有不到六个时辰。
时间紧迫。
韩明远早已起身,正在庭院空地上进行适应性的水下挥刀练习。斩星刀在灌注了星煞罡元后,于水中划过时阻力大减,刀锋带动水流,形成一道道凝而不散的真空刃痕,威力惊人。他对力量的掌控显然又精进了。
见到苏星临出来,他收刀而立:“推演有结果了?”
“嗯,窗口期在三十六时辰后,我们有一天半时间准备和测试。”苏星临将模拟出的最佳潜入路径和几个关键风险点简要说明。
韩明远认真听完,点头:“足够。今天先测试护具和适应深水环境。”
早膳后,汐月长老亲自带他们来到璨晶岛西侧一处特殊的“试炼潭”。这是一个与外部海洋通过狭窄水道相连的深潭,最深处超过百丈,潭水被施加了阵法,可以模拟出不同深度的水压,潭底还布置了各种障碍和温和的测试用生物。
澜光长老和几名负责装备的鲛人工匠也已等候在此。他们带来了最终定制的全套深海护具。
护具分为三层:最内层是贴身的“柔海鲛衣”,轻薄透气,能自动调节体温,隔绝部分水压对身体内脏的直接冲击;中层是镶嵌了细密抗压符文和避水阵法的“晶骨护甲”,覆盖胸、背、肩、肘、膝等关键部位,提供强大防护的同时不影响灵活性;最外层则是可拆卸的“活气珊瑚呼吸系统”与“流线披风”,前者提供长达十二个时辰的水下呼吸,后者能大幅减少游动阻力,并在必要时展开形成简易的水盾。
两人在工匠指导下穿戴。护具非常合身,重量在入水后几乎感觉不到。呼吸珊瑚含入口中,一股清新气流自然流入肺腑,毫无窒碍。
“请二位先适应基础水压与行动。”澜光长老启动阵法,潭水压力开始缓缓增加,模拟从浅海到数百丈深度的变化。
苏星临立刻感觉到四周的水变得“沉重”,但护具很好地分散了压力,只是行动稍显迟滞。她开始尝试运转星力,发现星力在水中的传导速度比空气中慢,消耗也更大,但阵鉴的感知能力受到影响较小,依然能清晰感知到潭水能量流动和周围环境细节。
韩明远则专注于适应水下战斗姿态。他尝试了挥刀、突刺、格挡等基础动作,调整发力方式,让星煞罡元更好地附着于刀锋,减少能量在水中的散逸。很快,他的动作恢复了陆地上的七成迅捷,刀势却因水的阻力而更显沉凝厚重。
“星主阁下对星力的控制极为精微,韩阁下的罡元与水相性也出奇地好,竟似带有分水破浪之效。”澜光长老在一旁观察记录,眼中露出赞许。
初步适应后,开始测试护具的专项功能。抗压、避水、呼吸系统均表现良好。苏星临特意测试了“流线披风”的防御模式,注入星力后,披风边缘展开一层薄而韧的淡蓝色水膜,成功挡住了工匠发射的几枚测试用水箭。
就在测试顺利进行,两人开始尝试配合,演练在水下遇到突发乱流或小型攻击时的应对阵型时,异变突生!
苏星临正按照计划,向潭底一处模拟“能量湍流”的区域靠近,准备测试护甲对混乱能量冲击的耐受性。忽然,她腰间左侧一块晶骨护甲板内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嚓”脆响!
紧接着,一股微弱但尖锐的冰寒刺痛感,猛地从那块护甲板与内层鲛衣的接缝处刺入,直透肌肤!
“嗯!”苏星临闷哼一声,动作骤然一顿。阵鉴瞬间锁定痛源——那护甲板内部某个连接符文节点,竟然异常地亮起了一丝灰黑色的幽光,正试图向内渗透一股阴冷的、带着侵蚀性的异种能量!
“星临!”韩明远一直分神关注着她,见状毫不犹豫,身形如箭般蹿至她身边,左手并指如刀,星煞罡元凝于指尖,闪电般点在那块护甲板外侧特定位置。
嗤!一声轻响,护甲板表面符文明灭一下,那股灰黑幽光被霸道刚烈的星煞罡元强行截断、驱散。但护甲板内部结构似乎已受损,边缘出现了一道细微裂痕。
岸上的澜光长老和工匠们脸色大变,迅速关闭阵法,降低水压。几名鲛人卫士跳入潭中,协助两人快速上浮。
回到岸上,苏星临立即脱下护甲。只见左侧腰部肌肤上,已有一小片明显的青黑色瘀痕,中心点有一个针尖大小的红点,隐隐散发阴寒。她立刻运转星力进行净化,青黑色缓缓消退,但那股侵入的阴寒感颇为顽固,在星力冲刷下才逐渐瓦解。
“这是……‘蚀灵阴刺’!”澜光长老检查了那块出问题的护甲板,脸色铁青,“一种极为阴毒的水下暗器手法,能将一丝腐蚀性能量嵌入器物内部,触发后无声无息侵袭人体,破坏生机!这护甲是今晨才从工坊由我亲自检查后送来的,怎么会被动手脚?!”
工匠首领吓得跪倒在地:“长老明鉴!制作过程绝无外人插手!每一道符文都是按古法铭刻,完成后也经过三重检验!”
问题显然出在“护送”或“最后检查”到“送达”之间的环节。有人,而且是能接触到核心护具、并懂得这种阴毒手法的人,动了手脚!目标明确,就是苏星临!
韩明远周身煞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眼神冰冷地扫过在场每一个鲛人,最后落在澜光长老身上,声音寒彻:“长老,我需要一个交代。”
澜光长老额头见汗,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几乎坐实了内部有“幽影”内奸的猜测,而且这内奸能接触到如此重要的物资,地位恐怕不低。“韩阁下息怒!此事我族必定彻查到底!给星主一个交代!在此之前,所有护具全部重新检查、加固,并由我亲自看管!”
苏星临已基本驱散了体内的阴寒能量,摆手道:“无妨,未伤根本。对方手段隐秘,若非我感知敏锐且护甲本身防御力强,恐怕真会着道。这也提醒我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加倍小心。”她看向那块破损的护甲板,若有所思,“‘蚀灵阴刺’……这种手法,需要近距离接触且对符文结构极为了解。澜光长老,负责最后检查、封装、护送的人员名单,还请立刻控制起来。”
“已经命人去办了!”澜光长老显然也意识到了严重性。
测试因意外中断。苏星临和韩明远回到听涛居,气氛有些凝重。
“内奸就在核心层。”韩明远擦拭着斩星刀,动作缓慢而用力,仿佛在压抑着怒火,“而且,很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或者,是冲着‘星主’这个身份来的。”苏星临坐在桌前,指尖轻点桌面,冷静分析,“破坏我进入海眼的能力,拖延时间,甚至直接让我失去行动力。无论哪种,都对幽影有利。看来,我们抵达璨晶岛的消息,以及我们的目的,对方知道得很清楚。”
她看向韩明远:“你的护具也需彻底检查。另外,我们原定的行动计划,可能需要调整。内奸知道我们拿到了详细资料,可能会预判我们的路径。”
“那就反其道而行。”韩明远收刀入鞘,眼中锐光一闪,“或者,设个局。”
苏星临嘴角微弯,露出一丝默契的笑意:“英雄所见略同。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把‘伤’养好,把戏做足。”
她所谓的“伤”,自然是腰部那点微不足道的瘀痕。但对内奸而言,这或许意味着“蚀灵阴刺”至少部分奏效了。
很快,汐月长老匆匆赶来,面色沉痛,带来初步调查结果:负责护送护具的一名小头领,在返回居所后突然昏迷,神魂受损,疑似被下了禁制或遭受反噬,目前无法问询。线索暂时中断。
苏星临“虚弱”地表示需要休息,暂停今日所有活动。汐月长老自责不已,再三保证加强护卫与审查。
消息悄然在部分鲛人中传开:“星主”在测试中意外受伤,可能需要延迟进入海眼。
入夜,听涛居内灯火早熄,一片寂静,仿佛主人已早早安寝。
实则在内室,两人皆未休息。苏星临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深色便服,正借助阵鉴的屏蔽,仔细研究着澜光长老傍晚时分悄悄送来的一份绝密海图——上面标注了三条连大部分鲛人长老都不知道的、通往海眼外围的隐秘水道,以及几处上古留下的、可能已经废弃的临时避难所位置。
“这条‘沉渊之径’,虽然绕远,且需要穿越一片古老的沉船坟场,但沿途污染相对较轻,且远离常规巡逻路线,被预判的可能性最低。”苏星临指着其中一条用暗金色细线标注的路径。
韩明远看着海图,目光落在“沉船坟场”几个字上,想起了赵船老大的话。“古沉船……或许顺路。”
“嗯,如果时间允许,可以探查一下。”苏星临点头,“但首要目标是御鉴。我们明日子夜出发,利用‘星隐术’和鲛人提供的‘匿踪海螺’避开耳目,先进入这条密径。汐月长老会安排绝对可靠的亲卫在第三个汇合点等待,确认我们安全后再撤回。”
计划敲定。两人开始分头准备符箓、丹药、以及应对各种水下突发状况的小型阵盘。
准备间隙,韩明远走到正在凝神绘制避水符的苏星临身后,忽然伸手,隔着衣物,指尖极轻地拂过她腰间早上受伤的大致位置。
“还疼么?”他低声问,语气是罕见的柔和。
苏星临笔尖一顿,抬起头,对上他眼中未散的余怒与关切,心中一暖,摇头笑道:“早没事了。那点小把戏,还伤不到我。”
“下次,”韩明远的手掌轻轻覆在她腰侧,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度和力度,“我会更早发现。”
这不是承诺,而是宣告。苏星临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炽热与那份沉甸甸的保护欲。她放松身体,向后轻轻靠了靠,倚在他结实的手臂上。
“好。”她轻声应道,带着全然的信任。
片刻温存后,两人继续投入紧张的备战。子夜将至,风暴前的宁静即将被打破。而隐藏在璨晶岛阴影中的内奸,以及远在海眼深处虎视眈眈的幽影,都将是他们必须跨越的险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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