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瑶及笄礼毕,谢府上下这才松了口气。
此前那番热闹光景,原是绷着一股子小心,生怕半分差池,此刻尘埃落定,府里的喜气才真真透了出来。
谁知这口气尚未喘匀,宫里的旨意便传了下来——皇后宣谢雨瑶于及笄三日后入宫觐见。
这消息比及笄礼更教人心头一凛。
沈灵珂倒是沉得住气,暗自思忖:皇后此举,断非闲来观趣。
与苏家那事正逢江南水患时,她让谢雨瑶以私名抄经为灾民祈福,这事在京中贵妇圈里博了好名声,而抄好的经书她也替谢雨瑶入宫中了。
这原是块敲门砖,只是门后是福是祸,终究要看谢雨瑶的造化。
觐见那日,天色方蒙蒙亮,谢府的马车早已备妥。
老祖宗精神矍铄,换了件暗紫绣金宫装,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乱,插了全套赤金点翠头面,端的是气度雍容。
沈灵珂亦身着一品诰命服制,因身怀六甲,衣料裁得宽绰些,那云霞翟鸟的纹样,却将首辅夫人的身份彰显得明明白白。
反倒今日的主角谢雨瑶,只穿了件湖水绿掐腰长裙,外罩月白轻纱罩衫。发间插插桥梁珍珠钗 ,而旁斜插芙蓉出水簪,粉晶芙蓉在翠玉叶片间绽放,带着晨露的清气,衬得那张芙蓉面愈发脱俗。
“瑶儿这身打扮,清爽不俗。”老祖宗上下打量一番,颔首赞道。
小姑娘家,若是一味堆砌金玉,反倒落了俗套。
沈灵珂扶着腰腹,缓步走到雨瑶身侧,低声笑道:“咱们雨瑶是去见皇后娘娘,又不是去比金玉排场。有这份清静心,便是最好的妆扮了。”
马车稳稳行至宫门,一路到凤仪宫外方停。
早有管事嬷嬷并小太监迎上前来,引着三人往殿内去。
一入凤仪宫正殿,清新的水果香混着皇家威仪扑面而来。
殿内金碧辉煌,金砖铺地,光可鉴人,两侧侍立的老宫女敛声屏气,连呼吸都轻得听不见。
上首凤座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着明黄常服的妇人,头戴九凤朝阳钗,容貌温婉,眉宇间却自有一股让人不敢轻慢的威仪——正是当朝陈皇后。
“臣妇(臣女)参见皇后娘娘,恭请娘娘万福金安。”
老祖宗携沈灵珂、谢雨瑶,便要规规矩矩行大礼。
“快起身吧。”
陈皇后语声温和,含着笑意,目光落在老祖宗与沈灵珂身上,“大长公主乃皇上姑母,是本宫的长辈。首辅夫人身怀六甲,更不必多礼。都赐座吧。”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全了情面,又守了宫规。
“谢娘娘恩典。”
谢雨瑶忙上前,小心翼翼扶着老祖宗在左侧紫檀圈椅上落座。
沈灵珂随之坐下,雨瑶则垂手立在老祖宗身侧,低眉顺眼,一派恭谨。
殿内侍立的宫女们,都忍不住拿眼梢偷偷打量这位近来名动京城的谢家二姑娘。
便是那个为江南灾民抄经祈福,磨破了指尖的谢家小姐?
啧啧,也不知是真是假,多半是谢家为博虚名做的场面功夫。
上首的陈皇后,目光亦落在谢雨瑶身上,细细打量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教殿内众人听得一清二楚:“这位便是谢少卿之女?抬起头来。”
谢雨瑶依言,慢慢抬起眼帘。
“你,便是为江南水灾黎民,不眠不休抄经祈福的谢家二房,谢雨瑶?”
来了。
沈灵珂执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皮却未曾抬一抬。
刹那间,殿内所有目光,都齐刷刷落在殿中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只见谢雨瑶神色未乱,从容走到殿中,盈盈一拜,身姿端雅,挑不出半分错处。
“臣女谢雨瑶,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她语声清脆,不卑不亢。
“愿娘娘福寿绵长,韶华永驻;更愿娘娘母仪天下之德,光耀四方,庇我大胤社稷安澜,万民康乐,令娘娘贤名传遍四海。”
一番话,说得周全妥帖,无懈可击。
她并未直言承认抄经之事,反倒将这份善举,巧妙化作对皇后母仪之德的颂扬。
周遭几个原想看热闹的宫女,脸上神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
这……这竟是个刚行过及笄礼的小姑娘能说出来的话?
这般玲珑心思,便是朝堂上的老臣,怕也不及她半分!
“好,好一个‘庇我社稷安澜,贤名传遍四海’!”
陈皇后先是一愣,随即抚掌轻笑,眼中的欣赏之情,再也藏不住,“谢小姐,快起身吧。”
她脸上的笑意真切了许多,朝谢雨瑶招了招手,温声道:“真是个伶俐通透的好孩子。走近些,让本宫好好瞧瞧,这心怀黎民的菩萨心肠,到底是个怎样的美人儿。”
这话一出,殿内众人皆是一惊。
能得皇后娘娘这般亲召近前细看,可是天大的体面。
谢雨瑶依旧从容不迫,谢过恩,方莲步轻移,走上丹陛,在离凤座三步之遥处立定,依旧微微垂着头。
离得近了,陈皇后看得愈发真切。
眼前的少女,果真是个绝色。
一张标准的鹅蛋脸,五官却生得明艳动人。尤其是那双眸子,黑白分明,眼角微微上挑,垂眸时温婉柔顺,方才抬眼答话时,却顾盼生辉,仿佛能将人心都看透一般。
京城里的美人,原是车载斗量,并不稀罕。
但这般兼具清雅气质与从容气度的,却是独一份儿。
陈皇后暗暗点头,别家的闺阁小姐见了她,哪个不是战战兢兢,连话都说不利索?偏这谢雨瑶,非但毫无怯色,应对更是从容有度,言语间尽显聪慧机敏。
她越看越是喜欢,脑海中不由得想起昨夜皇上对她说的话。
“……那镇南王世子贺云策,今日竟来求朕。说前几日子跟随好友在谢家二房的姑娘的及笄礼偶见,惊鸿一瞥,便念念难忘,想求朕赐婚。”
彼时她还暗自纳罕,贺云策是何等人物?
镇南王手握南境三十万大军,名为藩王,实则与一方诸侯无异。
贺云策作为世子,自小在军营长大,性情刚硬桀骜,便是皇上的面子,也未必肯买账。
这样的人,怎会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破天荒求到御前?
此刻亲眼见过谢雨瑶,陈皇后倒是豁然开朗了。
这般容貌,这般气度,这般玲珑心思,别说贺云策,便是她见了,也打从心底里喜欢。
难怪……
难怪那个素来桀骜不驯的镇南王世子,会动了这凡尘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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