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排顺流而下,速度并不快。
我侧耳倾听,除了水声和两人的划水声,远处似乎隐隐传来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青鸾说过,这里是水道出海的路线。
既然是运输货物的要道,那么这条路线上一定会有接应的船只或者据点。
这两个喽啰口中的“官长”,应该就在前面的某个地方等着。
如果到了那个所谓的“官长”手里,局面恐怕会更加难以控制。
我必须在见到那个幕后之人前,想办法脱身。
可是,药效何时能退?
我试着动了动手指,依然麻木。
这种无力感让我感到一阵烦躁,但很快又被我强行压了下去。
急躁没有任何用处,只会让自己露出破绽。
我是暗卫,最擅长的就是等待。
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等待那一击必杀的机会。
夜风越来越大,带着大海特有的咸湿。
那个“老二”一边划着竹排,一边忍不住回头看我,眼神里依旧带着贼光。
“老大,你说这小娘子身上会不会藏着什么宝贝?刚才咱们也没搜身……”
“搜个屁!你看她那身衣服都贴在身上了,能藏什么?赶紧划船!要是误了时辰,官长剥了你的皮!”
老大骂骂咧咧,但眼神也忍不住往我身上瞟,带着一种待价而沽的贪婪与惋惜。
我闭上眼睛,假装昏睡,实则在默默运转内息。
虽然收效甚微,但只要有一丝松动,我就有翻盘的机会。
竹排拐过一道弯,前方豁然开朗。
原本狭窄的河道汇入了一片宽阔的水域,远处隐约可见点点渔火,在漆黑的海面上起伏,如同冥河上的引路灯。
“到了!官长的船就在前面!”
老二兴奋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即将领赏的亢奋。
我心中猛地一紧。
这么快?
我微微眯起眼睛,借着星光,看到前方不远处,停泊着一艘船。
那船看起来普普通通,就像是寻常渔家的船只,挂着一盏死气沉沉的风灯,散发着幽幽的黄光。
在那昏黄的灯光下,隐约站着几个人影。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那不是普通的接应船只,那船上的人站姿挺拔,手按腰间,那是行伍之人才有的习惯。
是军队的人?还是私兵?
如果是军队的人,那是哪一方的势力?
是陛下的人,还是……那些想要置三郎君于死地的世家?
竹排缓缓靠近。
“什么人?”
船上传来一声低沉的喝问。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我们!老三和老二!”那个老大连忙点头哈腰地应道,“我们在出水口守到了东西!”
“哦?是木头?”
“不……不是木头,是个活人!是个女的!还有……还有一个死人。”
船上沉默了片刻。
随后,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影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站在船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竹排上的我们。
背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
“带上来。”
这三个字一出,我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听出来了……是王甫。
他竟然,再次从西境来到了南境。
看来,雍王或刘怀彰接到了陛下的旨意,即将失去西境乌沉木,却不甘心地也开始打起了南境乌沉木的主意。
他们果然不会轻易放弃那心中熊熊燃烧的大业之心。
那个老大和老二不敢怠慢,连忙手忙脚乱地将竹排靠过去。
他们先是像扔垃圾一样,把那个挟持我落水已死的倒霉鬼扔上了船。
然后像拖死狗一样,抓着我身上的绳索,将我硬生生地拖上了乌篷船。
我被重重地摔在甲板上,发出一声闷哼。
那黑衣人先去翻动了一下那具尸体。
然后转向我。
“把头抬起来。”
那个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命令的口吻,不容抗拒。
我缓缓抬起头。
借着船头那盏昏黄的灯光,我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人的脸。
果然是王甫。
林昭扮演过的那张脸。
那是一张略显冷硬的脸,与京中王氏子常见的温润与风度翩翩不同。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那是常年在边关染血才能磨砺出的锋芒。
他那双眼睛,此时正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
我没有躲闪,没有求饶,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普通女娘该有的惊恐。
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用一种近乎死寂的冷静与他对峙。
我是三郎君手中的刀,刀折了,锋芒还在。
王甫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惊艳。
但他很快收敛了神色,脸上并没有其他的表情。
是的,他并没有出现在陛下的赏梅宴。那时候他在西境。
他没有见过我。
他,并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我是三郎君身边那个面具背后的护卫,更不知道我就是那个曾潜入西境、坏了他好事的“变数”。
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从这片神秘水域里捞出来的、来历不明却有着惊人美貌与胆色的女娘。
船并没有起动。
王甫没有下令开船,也没有下令处置我。
只是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也在等。
过了好一会,终于一个声音响起了。
“将军久等了。“
这个声音……
我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站在岸边。
竟是那篾匠聂伯!
那个在竹林里展示过高超的竹编技艺的老人。
那个收取倩儿信物,又曾送我竹牌助我渡江的聂伯。
这个信息,令我无比吃惊。
聂伯,及他背后的力量,竟然就是与西境雍王暗通款曲,联手打通西境与南境走私通道的人?
他是俚人区里,站在西境一方的人?
“南境这木头,确实不是我老匠能做主的。”
聂伯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那是祖宗的东西,是山神的恩赐。若是轻易动了,怕是族里……”
王甫打断了他,声音冰冷。
“你今日也看到了我们的决心,不听话的人,今日就是这下场。你再想想你的族人!
若是我们拿不到想要的东西,怕是这片海,都要被血染红了……”
聂伯沉默了。
“老匠请将军上岸一叙,与我们峒主再商量一下。老匠,会尽力再周旋一二!”
王甫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聂伯看了许久,似乎在权衡其中的利弊。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走吧,让我看看你们的诚意。”
他大步跨出了船身,踏上了岸。
然而,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目光越过众人,再次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看向那两个正对着我垂涎欲滴的老大和老二,语气陡然变得森寒无比,带着一股浓烈的杀意。
“在这里守着。人,不能动。”
王甫眯了眯眼,目光在他们身上刮过。
“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或者让我知道你们动了什么脏心思……你们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他迟疑了一下,补了一句:“再绑一根绳。”
那二人吓得捣蒜般磕头:“是是!是!”
王甫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随后,他猛地转身,黑色的披风在夜风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随着聂伯一同没入了黑暗中的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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