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十年的冬天，对于欧洲来说，是一个没有味道的冬天。
寒风呼啸着穿过巴黎圣母院的尖顶，卷起塞纳河畔的落叶。但在路易公爵的城堡里，真正让人感到寒意的，是餐桌上那令人尴尬的景象。
这是一场盛大的圣诞晚宴。长桌上铺着洁白的亚麻桌布（不是丝绸，因为买不起），银烛台上点着蜂蜡蜡烛。
然而，当主菜——一只烤全羊被端上来时，所有宾客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只羊烤得金黄酥脆，但却散发着一股令人不悦的羊膻味。没有胡椒的辛辣来掩盖腥味，没有肉桂的香气来提振食欲，这道菜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哦，上帝啊。”一位伯爵夫人掩住鼻子，手中的扇子（也是粗糙的羽毛扇，不是东方的檀香扇）不停地扇动，“这肉……怎么下咽？路易，你家的厨子是不是偷懒了？”
路易公爵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一拍桌子，吼道：“管家！管家！”
年迈的管家战战兢兢地跑过来：“大人……”
“胡椒呢？我不是让你去威尼斯买胡椒了吗？哪怕是那种发霉的次等货也行啊！为什么不放？你想让我成为全巴黎的笑柄吗？”
“大人，真的没了……”管家带着哭腔跪在地上，“我已经派人跑遍了威尼斯、热那亚，甚至马赛的黑市。所有的香料商人都摊着手说，东方的船已经半年没来了。”
“据说……据说在那遥远的东方海面上，出现了一群魔鬼。”
“魔鬼？”
“是的。他们打着黑色的旗帜，驾驶着喷火的铁船。他们封锁了所有的航路，连只鸟都飞不过来。所有的香料，都被他们截留了。”
“现在市面上仅存的一点胡椒，价格已经涨到了同等重量的黄金的三倍！而且还要有公爵以上的爵位才能预订！”
路易公爵瘫坐在椅子上，看着那盘难以下咽的烤羊肉，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没有香料，肉是臭的。
没有丝绸，皮肤是痒的（羊毛粗糙）。
没有瓷器，只能用笨重的陶碗和锡盘。
没有茶叶，只能喝浑浊的麦芽酒或生水。
这种生活，简直就是倒退回了野蛮时代！
而同样的恐慌，正在整个欧洲蔓延。
罗马，梵蒂冈。
教皇乌尔班六世（或者同时期的对立教皇，此处泛指教廷势力）正坐在圣彼得大教堂的密室里，面前摊开着一张并不完整的世界地图。
几名红衣主教神色凝重地站在一旁。
“那个东方人……那个叫张伟的异教徒，他到底想干什么？”教皇的声音颤抖着，“他不仅切断了我们的贸易，还在好望角建了要塞，在波斯湾修了炮台。他这是要困死整个基督教世界吗？”
“陛下。”一名负责财政的主教低声道，“情况比您想象的还要糟糕。由于丝绸和瓷器的断供，教会的税收锐减。那些贵族们因为买不到奢侈品，开始囤积金银，导致市场上的通货紧缩极其严重。”
“而且……”主教犹豫了一下，“民间开始流传一种说法。”
“什么说法？”
“说这就是《启示录》里的末日审判。说那黑色的旗帜，就是天启四骑士之一的‘饥饿’。那个张伟，就是来自东方的反基督（Anti-christ）。”
“荒谬！”教皇愤怒地将权杖顿在地上，“他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发动十字军！我们要去打破他的封锁！”
“可是陛下……”一名负责军事的主教苦笑道，“拿什么打？我们的骑士还在用法兰西的长矛和剑，我们的战船还是靠风帆。而据那些逃回来的葡萄牙水手说，那个张伟的军队……他们用的是雷霆（大炮），穿的是铁甲，船能逆风而行。”
“这根本不是战争，这是送死。”
教皇沉默了。他看着那张地图，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几百年来，欧洲虽然分裂、战乱，但在面对东方时，总有一种宗教和文化上的优越感。
但现在，这种优越感被那个无情的商业帝国击得粉碎。
对方甚至懒得来攻打欧洲。
对方只是关上了大门，切断了血管，然后冷冷地看着欧洲自己在贫困和恐慌中挣扎。
而在遥远的星洲，大明株式会社总部。
张伟正坐在那个巨大的地球仪前，听着李乘风汇报最新的“欧洲市场调研报告”。
“执政官，效果很明显。”李乘风指着报表上的曲线图，“胡椒价格在伦敦涨了十二倍，在巴黎涨了十五倍。丝绸和瓷器更是成了有价无市的传说。”
“欧洲的贵族们现在为了买到一匹我们的‘南洋棉布’（虽然是粗布，但在缺货时也成了好东西），甚至愿意拿祖传的城堡来抵押。”
“很好。”张伟抿了一口极品锡兰红茶，脸上露出了猎人看着陷阱里猎物的笑容。
“这叫‘饥饿营销’，也叫‘经济制裁’。”
“李先生，通知林道乾。稍微松一点口子。”
“松口子？”李乘风不解。
“对。不能真把他们逼死了。逼死了，谁来买我们的货？谁来给我们送银子？”
张伟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港口里那一船船堆积如山的商品。
“让那些拿到了‘临时通行证’的葡萄牙船，多运一点茶叶过去。还有，把你积压在仓库里的那些次等丝绸、甚至是染了色的棉布，都运过去。”
“但是，价格不能降。”
“告诉他们，这是‘皇室特供’，是‘东方神秘工艺’。”
“我们要像钓鱼一样，慢慢地收线，慢慢地放血。”
“等到他们习惯了高价，等到他们的金银都被我们掏空了，等到他们不得不求着我们卖货的时候……”
“我们再跟他们谈谈……‘修约’的事。”
“什么约？”
“比如……租借个伦敦港九十九年？或者把直布罗陀海峡交给我们管理？”
张伟的眼中闪烁着贪婪而冷酷的光芒。
“恐惧，才是最好的推销员。”
“我要让整个欧洲都记住这种饥饿和匮乏的感觉。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明白，谁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衣食父母。”
这一年，被称为欧洲的“黑暗之冬”。
贵族们在没有香料的餐桌上诅咒着东方，却又不得不掏空家底去黑市上抢购一小罐来自大明株式会社的茶叶。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仅仅是开始。
因为在张伟的计划表里，下一步，就是金融收割。当欧洲的金银流干之后，他将用那张印着龙纹的纸币（南洋联邦储备券），去买下整个欧洲的未来。
（本章实际汉字字数：265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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