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顾林深那番话撕开世界的伪装,顾卫国不敢再哭了。
他开始学着忍。
课间,有人从他身后路过,胳膊肘狠狠撞在他的后心,他咬紧牙关,喉咙里连一丝闷哼都未曾泄露。
新买的钢笔被人藏了起来。
他沉默着将整个教室的角落翻了个遍,最后在垃圾桶旁找到。
他只是捡起来,用袖口默默擦干净,放回文具盒。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变成一只缩进壳里的乌龟,那些人就会觉得无趣,从而放过他。
他错了。
懦弱,只会引来更饥饿的鬣狗。
他的退让,换来的,是对方的变本加厉。
那个叫李凯的男生,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城小子,父母在附近单位当个小干部,这让他成了班里的孩子王。
李凯似乎把欺负顾卫国,当成了每天最廉价的娱乐。
他尤其看不上顾卫国这个说话带口音、浑身不自在的“外地借读生”。
顾林深在高三一班,是一个神话。据说他上课从不听讲,但每次考试都甩开第二名几十分。
顾晚秋在水木大学,更是光芒万丈。刚入学就被选入重点实验室,跟着大名鼎鼎的陈嘉庚教授做项目。
而他呢?
顾卫国。
一个初二借读生,一个连及格都困难的差生,一个被人当众嘲笑的“废物”。
巨大的落差,是一道深渊,横亘在他面前,吞噬着所有的光和空气。
他感到窒息。
嫉妒,不再是藤蔓,而是在他心脏里长出了一片有毒的菌丛,每一次心跳,都把毒汁泵向四肢百骸。
更让他绝望的是,这种比较,无处不在。
班主任找他谈话。
“顾卫国啊,我知道你刚转来不适应,但学习不能放松。”
“你看,这是你哥哥顾林深的成绩单,年级第一啊。”
班主任的本意是激励。
可这些话,钻进顾卫国耳朵里,变成了最尖锐的噪音。
“我知道你哥哥很优秀,你压力肯定很大。但压力要变动力嘛,对不对?你也要努力,不能给他们丢脸啊!”
不能给他们丢脸……
这几个字,是一根烧红的铁钎,烫穿了他的心脏。
晚上吃饭时,家里那种无形的压力,更是浓得化不开。
顾林深的书桌上,永远堆着他看不懂的竞赛题。
顾晚秋偶尔从大学回来,带回的也是全英文的物理学文献。
他们谈论量子力学,谈论宏观经济。
而他,连明天的数学作业都搞不定。
他像这个精英家庭里,一个不和谐的噪音,一个多余的另类。
“卫国,”顾晚秋随口问,“最近学习怎么样?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顾卫国埋头扒着饭,闷声回了句:“还行。”
顾林深抬眼看了他一下,声音清冷。
“期中考试快到了,你要是再考不出个样子,妈那边,我没法交代。”
顾卫国心里那根绷到极致的东西,断了。
啪!
他狠狠把筷子拍在桌上,猛地站起。
“吃饱了!”
他红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声,转身冲回自己房间。
砰!
门被他用尽全力摔上。
客厅里,顾晚秋和顾林深都愣住了。
顾晚秋秀眉微蹙,有些不解和委屈:“我说错什么了吗?”
顾林深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目光闪烁了一下,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划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复杂神色。
他没说话,只是放下了碗筷。
考试周,是附中的炼狱。
对顾林深而言,这只是换个地方看书。
对顾卫国来说,这是公开处刑前的倒计时。
他试过。
真的试过。
哥哥那句“用脑子”的话,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他把闹钟调到凌晨四点,用冷水泼脸,把书本摊开。
那些函数和公式,在他眼里就是一堆毫无意义的鬼画符。
英语单词像扭动的黑色虫子,爬得他头皮发麻。
他把咖啡当水喝,喝到心脏狂跳,太阳穴突突作响,可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
绝望不是潮水,它是一堵墙。
一堵他无论如何也翻不过去的,密不透风的墙。
于是,他放弃了挣扎。
考场上,他握着笔,如同握着一块废铁。
选择题,闭着眼划。
填空题,写下自己的生日。
大题,工工整整地把题目抄了一遍。
这不像考试。
这更像是一场无声的投降。
审判日,周一。
学校的公告栏前,人头攒动。
红色的排名榜单,是一张巨大的判决书。
顾林深的名字在最顶端,那个分数,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神话。
顾卫国想绕开走。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一只手就铁钳般箍住了他的胳膊。
是李凯。
“哟,这不是天才的弟弟吗?”
李凯的声音又尖又亮,故意拖长了调子,引来周围一片目光。
他几乎是拖着顾卫国,将他拽到了初二年级的榜单前。
“来,让大家伙儿都瞻仰瞻仰,我们顾大学霸的亲弟弟,考得多好啊!”
李凯的手指,带着恶意的戏谑,从榜单顶端缓缓滑下。
第一。
第十。
第一百。
第二百。
他的手指猛地一顿,像是发现了什么绝世珍宝,爆发出一声夸张至极的尖叫。
“找到了!在这儿!”
他的指尖,重重地戳在一个名字上。
顾卫国。
年级排名:250。
李凯深吸一口气,用尽肺活量,冲着整个人群吼了出来。
“二百五!!!”
轰——
人群死寂一秒,随即,是山呼海啸般的爆笑。
“我操!二百五?这排名是魔鬼吗?”
“他哥第一,他二百五?这是什么基因突变!”
“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要笑死了,年度最佳笑话!”
笑声。
无数道目光。
滚烫,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将他钉在原地。
顾卫国的脸,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一片死白。
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模糊了,只剩下那句无限放大的“二百五”。
他想跑,双腿却重若千斤。
他想吼,喉咙却被死死扼住。
他被困在了这场羞辱的飓风中心。
“喂,二百五。”
李凯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脸颊,动作轻佻,侮辱性十足。
“以后别叫顾卫国了,多拗口。你就叫顾二百五,怎么样?这名字,配你!”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更猛烈的哄笑。
顾卫国猛地抬起头。
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泪水。
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
一种所有东西都燃烧殆尽后,留下的灰烬般的平静。
李凯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一毛,嘴上却更嚣张了:“瞪什么瞪?不服?想咬人啊?来啊,二百五,往这儿咬!”
他用手贱兮兮地拍着自己的脸,凑到顾卫国面前。
周围的哄笑声还在继续。
世界在顾卫国的感知里,彻底安静了。
他只看到那张一开一合的嘴,和他自己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克制”的弦。
那根弦,正在眼前一寸寸,无声地崩断。
下一秒。
没有预兆。
顾卫国动了。
一记生猛的右勾拳,挟着他积攒了半生所有的屈辱、不甘和绝望,结结实实地砸在李凯的下巴上。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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