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击声不是一次性的。
第一声沉闷的撞击后,间隔了大约七秒,第二声传来——更重,更近,伴随着金属结构扭曲的尖锐呻吟。升降井的墙壁开始簌簌掉落灰尘和锈片,应急灯的光束里飞舞着细密的颗粒。
“那是什么东西?”陈一鸣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睛死死盯着井口深处。他的手已经重新握住了灵能步枪,但枪口在轻微颤抖——这不是恐惧,而是过度使用灵能武器导致的手臂肌肉痉挛。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他正看着左手背上的印记,那些新出现的纹路在皮肤下微微发光,像有生命般缓缓流动。刚才那个声音称他为“火种继承者”,说有人在冒充“播种者”……
“不管是什么,都比那些胶质蜘蛛大得多。”赵磐已经切换了扫描模式,手持设备对着井口深处,“热源读数……不稳定,在快速上升。体积估算……无法估算。传感器显示那东西的长度超过了井道的直径,它在挤压通道。”
苏瑾撕开新的止血凝胶贴,按在林默重新渗血的肩膀上。她的动作很快,但手指冰凉。“能走吗?”
“能。”林默咬牙站起身,左肩的疼痛让他眼前黑了一瞬,但意识深处的“文明火种”正在加速运转,似乎在主动调节他的疼痛阈值。他看向陈一鸣,“还有别的出路吗?”
“有。”陈一鸣调出之前下载的结构图全息投影,手指快速放大基地的西北角,“紧急维修通道,直通地表的一个废弃观测站。距离我们当前位置……三百二十米,中间要穿过两个已经半塌方的区域。”
“安全吗?”赵磐问。
“比留在这里安全。”第三声撞击传来,这次近得能感觉到脚下的震动。陈一鸣收起投影,“走不走?”
“走。”林默说,“苏瑾带路,陈一鸣居中,我负责后方,赵磐断后。保持五米间距,遇到任何异常不要停下,直接开火。”
维修通道比主通道狭窄得多,高度只有一米八,身材最高的赵磐需要微微低头。墙壁没有经过任何装饰,裸露的管道和线缆像血管般盘绕,有些地方还在渗漏着不知名的液体,在战术手电的光束下反射出油污的光泽。
空气里有股陈腐的味道,像是多年不流通的库房,混杂着霉菌和某种化学试剂的甜腻气息。每隔十米左右,墙上会有红色油漆喷涂的箭头和编号,大部分已经斑驳脱落,难以辨认。
苏瑾走在最前面,她的步伐轻而快,每一步都落在最稳固的地面位置——这是长期在危险区域行动养成的本能。每隔二十秒她会举起左手握拳,示意队伍暂停,侧耳倾听通道深处的动静,然后再次前进。
“左转,编号b-7通道。”她低声说,声音在狭窄空间里产生轻微的回音。
队伍转弯。这条通道更糟,地面堆积着从天花板掉落的水泥块,他们不得不手脚并用地爬过障碍区。陈一鸣在这个过程中一直紧抱着数据存储设备,像抱着婴儿一样小心。
“还有多远?”林默问。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不只是因为伤,还因为左手背上的印记正在持续发烫——越靠近出口,烫感越强,像有个烙铁嵌在皮肤里。
“一百五十米。”苏瑾看了眼手腕上的定位仪,“前方二十米处是第一处塌方区,结构扫描显示有大约三米宽的区域需要爬行通过。赵磐,你的装备可能需要卸下。”
赵磐没有异议。在塌方区前,他迅速解除了重型护甲和多余弹药,只保留基础武器和急救包。林默注意到,即使在这种时候,赵磐拆卸装备的动作依然有条不紊,每个卡扣、每个固定带都处理得干净利落——这是多年军旅生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爬行通道比想象的更狭窄。最窄处只有不到六十厘米宽,成年人需要通过时必须侧身挤过。墙壁上裸露的钢筋像野兽的獠牙,稍不注意就会划破防护服。陈一鸣在这种环境下吃了亏,通过时背包被一根突出的钢筋钩住,他用力一扯——
“咔哒。”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通道里清晰可闻。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陈一鸣僵在原地,缓缓转头看向自己背包被钩住的位置。那根钢筋不是自然突出,而是被精心弯曲成一个钩状,上面系着一根几乎看不见的透明丝线。丝线延伸到墙壁的缝隙里,连接着什么。
“绊线。”赵磐的声音冷得像冰,“慢慢退回来,别碰那根线。”
已经晚了。
墙壁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咔”声,很老旧,像是生锈的机械在强行运转。然后,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传来沉闷的滑动声——不是一块,是十几块,沿着轨道移动,露出后面黑洞洞的发射孔。
“跑!”林默吼道。
他们向前冲去,用尽全部力气挤过最后的狭窄段。身后传来空气被撕裂的尖啸——不是子弹,而是某种高速飞行的金属钉,每一根都有手指粗细,钉在墙壁和地面上发出“噗噗”的闷响。
赵磐是最后一个冲出来的。他的右腿小腿被一根金属钉擦过,防护服被撕裂,血瞬间染红了布料。但他没有停下,甚至没有查看伤口,而是转身举枪,对着那些发射孔倾泻火力。
灵能光束击中了某个关键部件。一阵短路的花火后,机关停止了运转。
通道里重新陷入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血液滴落在地面的“滴答”声。
“你受伤了。”苏瑾立刻蹲下身,撕开赵磐的裤腿。伤口不深,但很长,金属钉带走了大约三厘米宽的一条皮肉,边缘已经发黑——钉子上有毒,或者至少涂了强效抗凝血剂。
“先止血。”林默也蹲下来,从自己的急救包里拿出凝血喷雾。他的动作有些生疏,但足够有效。喷雾接触伤口的瞬间,赵磐的肌肉猛地绷紧,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额头上渗出密集的汗珠。
陈一鸣瘫坐在墙边,抱着存储设备喘气:“这地方……到底有多少陷阱…”
“这里是航天基地的紧急通道。”林默一边帮苏瑾包扎一边说,“设计初衷是在入侵或灾难发生时,让关键人员撤离,同时阻止追兵。那些机关不是针对我们的,是针对任何试图通过的人。”
“包括‘继承者’?”苏瑾抬起头,眼神锐利。
林默沉默了两秒:“尤其是继承者。”
包扎完成。赵磐尝试站起来,受伤的腿有些踉跄,但很快稳住了。他捡起丢在一旁的步枪,检查弹药存量:“还能走。下一个塌方区在哪?”
“八十米外。”苏瑾重新确认定位,“但那里的情况可能更糟。扫描显示整个区段的结构强度只有正常的百分之三十,任何震动都可能引发二次塌方。”
“我们没有选择。”林默看向来时的方向。虽然已经听不见撞击声,但那种被什么东西追赶的压迫感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强烈了——左手背上的印记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印记的烫感不是随机变化的。它像某种导航信标,或者警报器,在某些特定方向或接近某些东西时反应会加剧。
而现在,它指向的不仅是他们前进的方向,还有……正下方。
“下面有东西。”林默说,“和我们平行移动,速度差不多。距离……大概在负三百米到负三百二十米之间。”
陈一鸣的脸色白了:“那个撞击声的来源?”
“可能。”林默站起来,“不管是什么,它知道我们在哪,而且跟得很紧。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第二个塌方区确实更糟。
与其说是塌方,不如说是一场小规模地震的产物。整个通道在这里被扭曲成了麻花状,天花板和地板几乎贴合,只有中间一个不规则的缝隙能让人勉强挤过。缝隙周围的水泥板呈脆弱的悬空状态,随时可能彻底断裂。
更麻烦的是,缝隙里还卡着一具尸体。
不是新死的,至少已经有一段时间。尸体穿着深蓝色的工程师制服,虽然布料已经腐烂,但胸口的身份牌还依稀可辨。尸体呈扭曲的姿势,一只手向前伸,似乎死前还在努力爬向出口。
“检查身份牌。”林默说。
苏瑾小心地靠近,用镊子夹起那个金属牌,擦去上面的污垢。“周明远,‘苍穹计划’三级动力工程师。编号……G-7742。”
“他是怎么死的?”陈一鸣问。
苏瑾用扫描仪对着尸体做了快速检查:“没有明显外伤。骨骼完整,没有弹孔或利器痕迹。死因可能是……窒息?或者心脏骤停?”
“看他的表情。”赵磐突然说。
所有人都看向尸体的脸。虽然肌肉已经萎缩,但还是能看出那张脸上凝固的神情——不是痛苦,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极致的……惊愕。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微张,像在死前看到了什么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林默蹲下身,仔细查看尸体周围。地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尘,但尸体的手伸向的前方,灰尘有明显被抹掉的痕迹——不是拖拽的痕迹,而是像有什么东西从那里爬过去,把灰尘抚平了。
痕迹很窄,大约只有十厘米宽,一直延伸到缝隙深处看不见的地方。
“有东西比他更早通过这里。”林默站起来,看向那个黑暗的缝隙,“可能很小,可能……”
他话没说完,左手背上的印记突然剧烈灼烫。
几乎同时,从缝隙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像很多条腿在水泥表面快速爬行。声音迅速接近,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后退!”赵磐第一个反应过来,但他受伤的腿拖慢了他的动作。
一道黑影从缝隙中射出。
不是蜘蛛,不是任何已知的生物。那东西大约有成年人的手臂粗细,身体由某种黑色的金属和生物组织混合构成,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鳞片状结构。它没有头,前端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布满锯齿的口器。
它直扑向林默——或者说,直扑向林默左手背上的印记。
林默来不及拔枪,本能地抬起左手格挡。黑色生物的口器咬在印记上,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但没有咬穿——印记在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强烈的蓝光,那生物像是被高压电击中般剧烈抽搐,向后弹开。
但更多的“沙沙”声从缝隙里传来。
不止一只。
“开火!封住缝隙!”林默吼道,同时用右手拔出腰间的灵能手枪,对着第一只还在抽搐的生物连开三枪。蓝色光束击中了那东西的身体,它发出一声高频的尖啸,然后炸裂成一滩黑色的粘液。
赵磐和苏瑾的火力网覆盖了缝隙口。冲出来的第二只、第三只生物在密集射击下碎裂,但第四只冲破了火力网,扑向陈一鸣。陈一鸣抱着存储设备无法有效反击,只能狼狈地滚向一旁。
林默冲过去,用左手手背直接按在那生物的体表。
又是一阵蓝光爆发。这次他看清了——那些光不是从他的印记发出的,而是从生物体内被“引燃”的。黑色生物像是从内部被点燃,瞬间变得半透明,能看见它体内的能量脉络疯狂闪烁,然后彻底熄灭。
“它们对印记有反应!”林默喊道,“用印记可以秒杀它们!”
但缝隙里涌出的生物越来越多。五只,十只,二十只……它们像黑色的潮水,无视枪火,目标明确地扑向林默。
赵磐打空了最后一个弹匣。他扔掉步枪,拔出战术匕首,刀刃上泛起灵能武器的淡蓝色光晕。“头儿,你带他们先走!我拖住这些东西!”
“不行!”苏瑾也打空了弹药,她换上了医疗包里的手术刀——虽然可笑,但这是她手边唯一的武器。
林默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推演启动:目标,快速清除所有威胁;约束条件,不能引发二次塌方,不能伤害队友,必须在三十秒内完成。
无数方案闪过,大部分都因为条件限制而被否决。只剩下一个最疯狂、风险最高的——
“所有人,贴紧墙壁!”林默喊道,同时将左手手背的印记狠狠按在旁边的金属管道上。
他不是要攻击生物,而是要“请求”。
请求什么?
他也不知道。他只是将全部意识集中在那句话上:“我是火种继承者,我需要帮助。”
管道开始震动。
不是轻微的震颤,而是整个通道所有金属结构的同时共振。那些裸露的线缆像蛇一样扭动,墙壁内部的钢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天花板上的应急灯一盏接一盏爆裂。
黑色的生物群突然集体停下动作。它们旋转的口器停止了转动,身体表面的鳞片全部竖起,像是在接收什么信号。
然后,它们齐刷刷地转向林默。
不是攻击的姿态,而是……臣服。
最前面的一只生物缓缓爬过来,在林默脚边停下,将身体盘成一圈,口器朝下,像是在叩拜。
后面的生物也做出同样的动作。不到十秒钟,整个通道里爬满了这种诡异的黑色生物,但它们全部静止不动,呈现出一种怪异的仪式感。
“这……”陈一鸣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林默的手还按在管道上。他能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通过金属网络传递信息——不是语言,而是一种更原始的指令:保护继承者,清除障碍。
黑色生物群突然动了。
但不是攻击人类。它们分成两股,一股涌向那个塌方的缝隙,用身体构筑成临时的支撑结构,另一股开始清理通道前方的碎石和障碍物。它们的口器可以轻易咬碎水泥,身体可以变形填充空隙,工作效率高得惊人。
不到三分钟,一条勉强可以通过的道路被清理出来。
“走。”林默说,声音有些沙哑。他收回左手,手背上的印记黯淡了许多,但那些新出现的纹路变得更加清晰,几乎像是在皮肤下雕刻出来的一样。
队伍再次前进。这次,那些黑色生物没有跟随,而是在通道口重新集结,像一堵活体的墙,阻挡着来时的方向。
他们走出大约五十米后,身后传来塌方彻底发生的声音——不是自然的塌方,而是那些黑色生物主动摧毁了通道,截断了追兵的路。
也截断了它们自己的退路。
最后的八十米相对顺利。
没有更多陷阱,没有更多怪物,只有越来越浓的新鲜空气味道——不是基地里那种陈腐的气息,而是带着泥土和植物气味的、真正的地表空气。
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圆形气密门。门上的转轮已经锈死,赵磐和陈一鸣合力才把它勉强转动。门打开的瞬间,刺眼的自然光涌了进来,让习惯了昏暗环境的他们几乎睁不开眼。
他们跌跌撞撞地爬出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半塌的小型观测站里。这里显然废弃多年,玻璃全部碎裂,仪器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但透过破损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真实的天空——灰蒙蒙的,布满辐射云,但确确实实是天空。
“我们……出来了?”陈一鸣瘫坐在地上,仍然紧紧抱着存储设备。
苏瑾第一时间检查林默和赵磐的伤势。林默肩膀的伤口需要重新缝合,赵磐腿上的毒需要解毒剂,但至少,他们还活着。
林默走到窗边,看向外面。观测站建在一座小山的山腰,向下可以看到那个航天基地的入口——已经被塌方的山体掩埋了一半。更远处,是他们来时留下的车辆和临时营地。
一切看起来和离开时没什么不同。
但林默的左手背又开始发烫。
这次不是警报,而是一种……指引。印记指向西北方向,大约三十公里外,那里应该只有一片废墟城市。
他抬起手腕,用个人终端调出那个区域的卫星地图。图像是三个月前更新的,显示那里确实只有城市残骸,没有任何异常。
他切换到了“文明火种”的深层扫描模式——这个功能他很少用,因为消耗巨大,但此刻他需要答案。
地图刷新了。
在原本废墟城市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规则的几何结构。它不是建筑,不是自然地貌,而是一个标准的正六边形,边长超过五公里,边缘清晰得像是用尺子画出来的。
更诡异的是,这个结构在地表以下。
它埋在地下大约两百米深处,正在缓慢地……上升。
林默放大地图,看到了结构的细节:表面覆盖着和那些黑色生物相似的鳞片状材质,中央有一个不断脉动的光点,光点的闪烁频率——
和他左手背上印记的灼烫频率完全同步。
个人终端突然弹出一条信息,不是来自基地数据库,不是来自“播种者”,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信号源。信息很短,只有一行字:
【第一阶段测试结束。恭喜通过。第二阶段将于七十二小时后开始。建议准备:一艘船,一支队伍,和赴死的决心。】
信息末尾,是一个简单的笑脸符号::)
林默关掉终端,看向窗外灰暗的天空。
游戏,确实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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