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三月。
春雷滚滚，万物复苏。
经历了那个漫长而残酷的寒冬，青龙山的冰雪终于消融，嫩绿的新芽从焦土和岩石缝里倔强地钻了出来。山涧的溪流欢快地奔腾着，仿佛在预示着这一年注定不再平静。
铁血大队的驻地里，战士们正在整理装备。经过一个冬天的蛰伏和除夕夜那场物资大捷，现在的铁血大队兵强马壮，人人脸上都透着一股子要吃人的精气神。
指挥部的大帐篷里，气氛热烈。
“报——！”
老方，那位晋察冀军区的联络员，满面春风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名背着电台的通讯兵。
“老方！”林啸天大步迎上去，两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是不是上级有命令了？”
“林队长，好消息！”老方把一份盖着红印的文件拍在桌子上，“国际形势变了！太平洋上打起来了，鬼子的日子不好过了！主力部队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在整个华中、华北地区发动大规模的‘春季攻势’！上级命令你们铁血大队，在苏北这边，必须把动静给我闹大！越大越好！”
“闹大？”林啸天拿起文件，一目十行地扫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憋了一冬天的火，正愁没处撒呢！这次不用上级说，我也要给松井一郎那个老鬼子松松皮！”
他猛地转身，对着帐篷外大吼一声：
“李参谋长！吹号！全体干部集合！”
“是！”
……
十分钟后，青龙山校场。
几十名排级以上的干部围拢在林啸天身边。王庚、赵铁柱、张大彪这些老面孔个个摩拳擦掌。
林啸天站在一张新缴获的日军军用地图前，手里拿着一根教鞭，指点江山。
“同志们！”
林啸天的声音洪亮，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威严和霸气。
“上级的命令下来了！春季攻势！我们要主动出击！”
“现在的铁血大队，已经不是当初那几十条枪的游击队了！我们有三百五十号人！有轻重机枪！有掷弹筒！还有那个……”
他指了指角落里几门用汽油桶改装的大家伙。
“还有王副队长搞出来的‘没良心炮’！”
“哈哈哈哈！”众人都笑了，笑声中充满了自信。
“既然家伙事儿硬了，咱们的腰杆子就得挺直！”林啸天猛地一拍地图，“我决定，从今天起，铁血大队正式扩编！”
“扩编？”王庚眼睛一亮，“大哥，咋扩？”
“队伍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一窝蜂。”林啸天正色道，“我宣布，铁血大队改编为‘苏北抗日游击纵队’！下辖三个连！”
“一连连长，赵铁柱！”
“到！”赵铁柱虽然听不见，但看着林啸天的手势和口型，立刻站得笔直，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二连连长，张大彪！”
“到！”张大彪嗓门大，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三连连长，由我兼任，王庚任副纵队长兼突击队队长，专门负责啃硬骨头！”
“是！”王庚兴奋地搓着手。
“李大山同志，任纵队参谋长，统管后勤和情报！”
“是！”
宣布完任命，林啸天手中的教鞭重重地点在地图上。
“编制有了，接下来就是打仗！”
“以前我们是‘化整为零’，那是为了活命。现在，我们要‘多点开花’，那是为了要命！”
林啸天在地图上的临水城周边，画了三个醒目的红圈。
“大屯据点、辛庄炮楼、马家桥检查站！”
“这三个地方，互为犄角，是松井一郎在城外设下的三颗钉子，卡住了我们下山的路。”
“要是放在以前，我们只能挑一个软柿子捏。但今天，我要把这三颗钉子，在一夜之间，全部拔掉！”
“全部拔掉？”李大山推了推眼镜，有些吃惊，“队长，这三个据点加起来有三百多鬼子伪军，还有碉堡。咱们虽然人多了，但分兵三路，是不是太冒险了？”
“冒险？”林啸天冷笑一声，“打仗哪有不冒险的？松井一郎现在肯定以为我们还在山里猫冬，以为我们只会打冷枪。我们就得反其道而行之！”
“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雷霆万钧！”
林啸天目光如炬，开始布置任务。
“赵铁柱！你带一连，打大屯！那里伪军多，鬼子少。你的任务是‘快’！给我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去，把伪军吓瘫！不投降的，杀无赦！”
赵铁柱看懂了，用力拍了拍胸脯，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张大彪！你带二连，打辛庄！那里碉堡厚，机枪多。你别硬冲，带上咱们的‘土坦克’（湿棉被盖桌子），一定要把炸药包送到炮楼底下！我要听个响！”
“放心吧纵队长！俺保证把那炮楼炸上天！”张大彪吼道。
“王庚！”
“到！”
“你带着突击队和剩下的兄弟，跟我走！”林啸天眼中杀气腾腾，“我们去马家桥！那里是交通要道，鬼子肯定会增援。我们的任务最重，不仅要拿下据点，还要准备打援！”
“把‘没良心炮’都给我带上！我要给松井一郎送份大礼！”
“是！！”
“行动时间，今晚十二点！三路同时开火！谁要是掉了链子，别怪我林啸天不讲兄弟情面！”
“保证完成任务！！”
三百五十名战士的怒吼声，震动了青龙山的山谷。
……
深夜，大屯据点。
月亮被乌云遮住，大地一片漆黑。
据点里的伪军正围着火炉打牌，只有炮楼顶上两个哨兵抱着枪在打瞌睡。
赵铁柱带着一连的一百多名战士，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据点外的铁丝网边。
他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先派出了几个身手敏捷的战士，剪断了铁丝网，摸掉了外围的暗哨。
“噗！噗！”
两声轻微的闷响，暗哨被解决了。
赵铁柱看了一眼怀表，十一点五十九分。
他举起手中的大刀，对着身后做了一个手势。
十二点整！
“杀——！！！”
一声暴喝，赵铁柱第一个冲了出去。
“砰！砰！砰！”
一连的机枪手率先开火，密集的子弹瞬间封锁了伪军的营房门口。
“冲啊！”
一百多名战士如猛虎下山，呐喊着冲进了据点。
伪军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喊杀声吓蒙了，有的还在提裤子，有的连枪都找不到。
“缴枪不杀！！”
赵铁柱冲进营房，大刀一挥，直接砍断了桌角。
“啊！别杀我！我投降！”
伪军连长看着那把带血的大刀，吓得尿了裤子，第一个跪在地上举起了双手。
大屯据点，仅仅十分钟，便告攻克。
……
同一时间，辛庄炮楼。
这里的战斗要激烈得多。
日军小队长极其顽固，依靠着坚固的三层炮楼和两挺重机枪，拼死抵抗。
“哒哒哒哒哒！”
火舌从射击孔里喷出来，压得二连的战士们抬不起头。
“连长！冲不上去啊！咱们两个人受伤了！”
张大彪趴在土坡后面，满脸是土，吐了一口唾沫：“妈的！给脸不要脸！土坦克！上！”
四个身强力壮的战士，顶着一张盖了七八层湿棉被的八仙桌，从侧面慢慢向炮楼移动。子弹打在湿棉被上，发出“噗噗”的闷响，却打不穿。
“手榴弹！掩护！”
在机枪和手榴弹的掩护下，土坦克终于挪到了炮楼根底下。
“炸药包！塞进去！”
一名战士拉燃了导火索，将十斤重的炸药包塞进了炮楼底层的射击孔，然后转身就跑。
“轰隆——！！！”
一声巨响，大地颤抖。
坚固的炮楼底层被炸开了一个大洞，整座炮楼歪斜了一下，摇摇欲坠。
“冲进去！活捉小鬼子！”
张大彪大吼一声，带头冲进了烟雾弥漫的炮楼。
……
马家桥检查站。
这里是今晚战斗的核心。
林啸天趴在桥头的一处高地上，身边架着三门所谓的“没良心炮”——那是用汽油桶改装的抛射器，里面装的是成捆的炸药包。
马家桥的守军是日军的一个加强小队，火力很猛，而且依托着桥头的永久性工事，很难攻克。
“纵队长！大屯和辛庄都响了！鬼子肯定知道咱们在攻打据点！”王庚在旁边说道。
“不急。”林啸天冷静地观察着，“等临水城的援兵出来。”
果然，不到十分钟，远处的公路上亮起了车灯。
“来了！”林啸天嘴角上扬，“鬼子的反应还挺快。”
“是装甲车！还有两卡车兵！”
“好！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林啸天猛地一挥手，“没良心炮！放！”
“通！通！通！”
三声闷响。
三个巨大的炸药包在黑火药的推动下，晃晃悠悠地飞上了天，划出一道抛物线，朝着桥头的日军工事和刚刚赶到的援兵车队砸去。
这玩意儿没什么准头，但威力大得吓人。
“那是什么？”日军装甲车里的指挥官看着天上掉下来的黑乎乎的东西，一脸茫然。
“轰！！！轰！！！轰！！！”
三声惊天动地的爆炸，瞬间将马家桥变成了一片火海。
巨大的冲击波将装甲车直接掀翻在河里，卡车被炸成了碎片，桥头的工事更是被夷为平地。方圆五十米内，无论鬼子还是工事，通通被震碎！
这就是“没良心炮”的威力——不需要弹片，光靠震，就能把人震死！
“冲啊！！！”
林啸天拔出驳壳枪，带头冲了下去。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被炸得晕头转向、七窍流血的日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冲上来的铁血大队战士淹没了。
……
清晨。
硝烟散尽。
林啸天站在马家桥的桥头，脚下踩着那个日军小队长的指挥刀。
王庚、赵铁柱、张大彪，三路人马全部汇合。
“报告纵队长！大屯拿下！俘虏伪军八十人！缴获步枪一百支！”
“报告！辛庄拿下！全歼日军一个小队！缴获重机枪一挺！”
“报告！马家桥全歼援敌！炸毁装甲车一辆！”
听着这一连串的捷报，林啸天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好！”
林啸天看着这群浑身是血、却精神亢奋的战士们。
“这一仗，咱们不仅拔了钉子，还打出了威风！”
“我们要告诉全苏北的老百姓，咱们铁血大队，不仅仅会钻山沟，还能打攻坚战！”
“把物资全部运走！能带的带，带不走的烧！连根钉子都不给松井留！”
“是！”
……
消息传回临水城。
松井一郎的指挥部里，再次传来了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八嘎！八嘎！八嘎！”
松井一郎像一头困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地上一片狼藉，那是他刚刚摔碎的花瓶和茶杯。
“一夜之间！三个据点！全部失守！”松井一郎咆哮着，“连我的增援部队都被全歼了！那是装甲车啊！他们是用什么东西炸的？！”
“报告中佐……”副官川崎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块弹片，“现场勘查……好像是……汽油桶。”
“汽油桶？！”松井一郎愣住了，随即怒极反笑，“你是说，皇军的精锐部队，被一群土八路用汽油桶给炸飞了？！”
“这简直是耻辱！奇耻大辱！”
松井一郎走到地图前，看着那一夜之间变红的三个区域。
他发现，林啸天的胃口变了。
以前他是小打小闹，现在，他是要一口一口地吃掉皇军的控制区！
“林啸天……”松井一郎咬牙切齿，“你已经成长为一头真正的恶狼了。”
“传我命令！全城戒严！”
“把对林啸天的悬赏，给我提高！”
松井一郎伸出三根手指，恶狠狠地说道：
“三万大洋！”
“哪怕是只剩下尸体，我也要看到他的脑袋摆在我的桌子上！”
“还有，向派遣军司令部请求战术指导！请求航空兵支援！”
“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消灭这支‘苏北游击纵队’！”
……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林啸天的名字，像春风一样吹遍了苏北大地。
铁血大队——现在应该叫苏北游击纵队，声势浩大。
他们不再躲躲藏藏，而是频繁出击，连续攻克了十几个据点，控制了临水城外大片的乡村。
老百姓们奔走相告：
“林队长打回来了！”
“咱们的队伍壮大了！”
每天都有人上山投奔。有带着猎枪的猎户，有背着大刀的武师，还有不少从伪军那边反正过来的士兵。
短短半个月，纵队的兵力就像滚雪球一样，迅速膨胀到了五百人！
青龙山的校场上，已经站不下这么多人了。
林啸天站在高处，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人群。
五百人。
这是一个营的兵力。
他从一个只有几十人的游击队长，真正成长为了一名指挥着五百虎狼之师的纵队司令。
“啸天。”陈玉兰走到他身边，看着下面热火朝天的训练场景，眼中满是骄傲，“你做到了。队伍真的壮大了。”
“这只是开始。”林啸天握住她的手，目光投向远方。
“人多了，责任也更大了。”
“松井一郎把悬赏提到了三万，还叫来了飞机。”林啸天冷笑，“看来，他是真的怕了。”
“怕了好。”陈玉兰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怕了，他就会乱。乱了，我们就有机会。”
“对。”
林啸天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身后的王庚和李大山说道：
“传令下去！新兵抓紧训练！老兵带新兵！”
“既然松井一郎想要玩大的，那咱们就陪他玩到底！”
“五百人，足够我在苏北这盘棋上，好好下一局了！”
一九四二年的春天，注定是一个充满硝烟与希望的季节。
林啸天，这头从深山里走出来的狼王，终于露出了他最锋利的獠牙，准备向着日军的心脏，发起最致命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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