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号”如同一头负伤逃窜的巨兽,在荒芜的大地上留下滚滚烟尘。引擎的嘶吼声在空旷的戈壁上传出很远,这无疑增加了暴露的风险,但他们别无选择。每一分钟都可能是追兵重新组织、封锁路线的时间窗口。
林锐将油门踩到底,不顾车辆的颠簸和异响,沿着古河道向南疯狂奔驰。车厢内,气氛凝重。艾拉忍着腿伤剧痛,快速检查着从追兵那里缴获的能量短棍和那台烧毁的设备残骸。苏晴为陆景行处理背后被能量碎片划开的伤口,并试图让虚脱的林悦喝下一些水。
“短棍是制式装备,能量激发核心被加密锁死,强行拆解会自毁。材质和工艺远超废土水平。”艾拉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凝重,“这台设备……虽然烧了,但残留的模块显示,它是专门针对‘协议特征’进行高精度定向扫描和锁定的。他们是有备而来,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小悦。”
陆景行脸色阴沉:“他们怎么找到藏车点的?我们在绿洲停留过,难道孢子或者‘眼睛’的能量扰动留下了某种可以被追踪的痕迹?”
“有可能。”艾拉点头,“也可能是我们一路上,小悦无意识散发的协议波动,或者谐振器残骸泄露的信号,被他们广域监测网络捕捉到了大致方向,再结合地形和我们的行动模式进行推算……这些家伙背后的技术力和组织力,非常可怕。”
林悦虚弱地靠在苏晴身上,听到这里,睫毛颤了颤,低声说:“他们……‘听’东西的方式……和我不一样。更……‘硬’。像用尺子量。”
这个比喻再次印证了对方技术体系的冰冷和精确。
“必须彻底摆脱他们。”陆景行下定决心,“不能直接往南。我们需要迂回,制造假象,争取时间彻底修复车辆和装备,然后才能考虑前往南极。”
他调出车载电脑里残存的、极度简略且可能过时的区域地图。他们现在位于旧大陆中部偏南的广袤干旱区,继续向南将逐渐靠近海岸线,那里在大灾变后形成了复杂的水陆交错地带和零星的沿海聚居点。
“去这里。”陆景行指向地图上一个靠近海岸线的小点,标注着“老锚镇(已废弃?)”。“旧时代的渔业小镇,据说大灾变后因为附近海域出现危险变异体而逐渐荒废。地形复杂,靠近河口和湿地,易于隐蔽和获取淡水。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整,修车。”
没有更好的选择。众人一致同意。
为了迷惑可能的追踪者,他们先是向东南方向疾驰了一段,故意留下明显的车辙印,然后在一片硬质戈壁区域,林锐利用“逐光号”尚能工作的简陋扫尾装置尽可能抹除痕迹,并设置了几处指向错误方向的小型干扰陷阱(利用车上剩余的一些电子垃圾和能量残余)。随后,他们调转车头,驶向更加崎岖、植被稍多的西南方向,朝着海岸线迂回前进。
接下来的两天一夜,是煎熬的行军。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在荒野中穿行,避开任何可能有大规模人类活动迹象的区域。缺水少粮,伤员状况堪忧。林悦大部分时间在昏睡,偶尔醒来也显得极其虚弱,但她那特殊的感知依然在发挥作用,总能提前提醒他们避开一些潜藏的能量辐射区或危险生物的领地。
艾拉强打精神,利用行车间隙研究那台烧毁的锁定设备。她发现其核心的协议识别算法,与她在信风城接触到的“监管节点”逻辑有部分相似,但更加“通用”和“工具化”,缺乏“监管节点”那种带有一丝自主判断的“冷漠”。这让她更加确信,存在一个掌握着更完整外星协议技术、并可能以“监管”或“回收”为目标的第三方势力。
第三天傍晚,咸湿的海风气息隐约传来。他们终于接近了目标区域。地图上的“老锚镇”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一片被茂密变异红树林和藤蔓植物覆盖的废墟,半淹在浑浊的河口水域中。一些残破的水泥建筑框架如同巨兽的骨骼,探出水面。周围地势低洼,水道纵横,迷雾常年不散,能见度极低。
“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但行动起来也麻烦。”林锐观察着地形。
他们找到一处地势稍高、被巨大礁石环抱的隐蔽小海湾,将“逐光号”开了进去,并用砍伐的树枝和伪装网仔细覆盖。海湾内有一小片相对干燥的砂石地,可以作为临时营地。
首要任务是安全。陆景行和林锐迅速勘察了周围环境,设置预警陷阱和简易防御工事。苏晴和艾拉则开始清理营地,搭建简易帐篷,处理伤员伤势。
淡水是现成的(虽然需要过滤和净化),食物方面,他们在红树林边缘发现了一些可食用的贝类和一种耐盐的块茎植物,加上车上最后一点压缩口粮,勉强能维持几天。
安顿下来后,最重要的工作——修复——全面展开。
林锐是机械维修的主力。他钻到“逐光号”车底,检查在逃亡中进一步受损的传动系统和悬挂。“妈的,左前减震完全废了,传动轴有裂痕,引擎第三缸工作不稳……”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车上翻找出仅剩的备用零件和之前在矿锤镇换来的一些通用材料,开始进行最基础的修补和替换。没有专业工具,很多工作只能靠蛮力和简陋的自制工具完成,进展缓慢。
艾拉的腿伤限制了她的行动,但她的大脑和双手还能工作。她在帐篷里支起一个临时工作台,将谐振器的残骸、缴获的能量短棍、烧毁的锁定设备残骸,以及之前从信风城获得的数据碎片,全部摊开。修复谐振器是重中之重,没有它,面对协议相关的威胁他们将毫无还手之力。但金色液滴的量子点阵“冻结”问题依然棘手。她尝试用从能量短棍上小心拆解下来的、相对稳定的微型能量导管,搭建一个临时的外部刺激回路,希望能用更精细的能量脉动“唤醒”液滴。
苏晴负责照顾林悦和所有人的起居。林悦的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营地周围细微的能量流动和水下的生物活动,甚至能“告诉”苏晴哪些区域捕捞更安全。但她也时常陷入呆滞,眼神空洞,仿佛意识飘到了遥远的彼方。夜晚,她会做噩梦,发出压抑的啜泣或意义不明的低语。苏晴能做的,只有陪伴和安抚。
陆景行则统筹全局,负责警戒和外围探索。他利用艾拉修复的简易探测器(整合了从锁定设备上拆下的部分传感器),每天对营地周边进行扫描,确保没有异常能量信号或生物威胁靠近。他也尝试驾驶小艇(“逐光号”上携带的充气艇)探索更远的河口,寻找可能的物资或线索。
休整的第四天,林锐在清理“逐光号”发动机舱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冷却液泄漏,并且混合了海水,对引擎内部造成了腐蚀。这意味着他们需要更换冷却液并清洗发动机,而他们根本没有备用冷却液和专业的清洗剂。
“只能用笨办法了。”林锐一咬牙,“把引擎拆下来部分清洗,冷却液……看看能不能用蒸馏水加上一些防腐剂替代。但效果肯定差,而且需要时间。”
这意味着他们不得不在这里停留更久。风险随之增加。
然而,危机有时也伴随着转机。就在林锐为冷却液发愁时,外出探索的陆景行,在几公里外另一处更加深入内陆的废墟中,有了意外发现。
那里似乎是一个旧时代的海洋观测站兼小型维修厂。主体建筑大半坍塌,但地下仓库相对完好。陆景行在里面找到了一批尚未完全锈蚀的密封罐——里面是工业用防冻液和发动机清洗剂!虽然年代久远,但密封良好,或许还能用!此外,他还发现了一些有用的工具、防水布、甚至几罐尚未失效的军用口粮。
这个发现极大地提振了士气。防冻液虽然不是车辆专用冷却液,但经过艾拉检测,其基础成分兼容,可以作为临时替代品。工具和口粮更是雪中送炭。
有了这些物资,修复工作得以加速。林锐在陆景行的协助下,开始拆卸引擎进行深度清洗和维护。艾拉则利用新获得的工具,更加精细地处理谐振器的修复工作。
与此同时,艾拉对锁定设备残骸的研究也有了突破性进展。她成功剥离并部分破译了其协议识别库的残留数据。这个识别库像是一个“协议特征”的“通缉令”名单,里面不仅包含了类似林悦身上的“培育单元”相关信号特征,还包含了至少十几种不同类别的“异常协议信号”,其中一些的标注带有明显的威胁等级和“建议处理方式”——从“观察记录”到“强制回收”再到“就地净化”不等。
“这是一个标准化的‘协议异常管理清单’。”艾拉对围拢过来的众人解释,“制定这个清单的势力,显然在系统地监控和管理地球上所有与外星协议相关的‘异常现象’。我们,或者说小悦,只是他们清单上的一项。信风城的‘眼睛’,高原的孢子信息载体,可能都在这个清单上,只是等级和状态不同。”
这个发现让人不寒而栗。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将地球视为“试验场”或“问题区域”进行系统性“维护”的冰冷体系。
“能知道他们的基地在哪里吗?或者下一步动向?”陆景行问。
艾拉摇头:“数据严重残缺,没有直接坐标。但从清单的更新频率和部分事件的时间戳看,他们的活动范围非常广,反应速度也很快。我们的行踪暴露后,可能已经被标记为‘重点关注目标’。下一次遭遇,恐怕不会这么容易脱身了。”
压力并未因暂时的安全而减轻,反而因为更清晰地认识到对手而倍增。
休整的第七天,“逐光号”的引擎维修基本完成。虽然远未恢复到最佳状态,但至少可以稳定运行,动力输出恢复了七八成。林锐还趁机加固了车体一些脆弱部位,并利用找到的防水布和材料,修补了破损的装甲和车窗。
艾拉的谐振器修复工作也取得了关键进展。借助从能量短棍上拆下的精密能量调控模块和外部刺激回路,她终于成功“唤醒”了部分冻结的金色液滴量子点阵!虽然液滴总量因之前的过载和损坏而永久损失了近三分之一,但剩余部分恢复了基础的谐波发生和稳定场功能。更重要的是,通过分析锁定设备的协议识别库,艾拉反向改进了谐振器的频率调制算法,使其发出的谐波更加“隐蔽”和“多变”,理论上可以更好地模拟或干扰不同的协议特征,虽然威力可能不如从前,但应用更加灵活。
林悦的状态则在缓慢地、诡异地“稳定”下来。她清醒的时间增多,眼神中的空茫和疏离感依旧存在,但似乎多了一些……控制力?她开始能更主动地运用自己的感知,比如精确指出营地附近能量流动的微小异常,或者感知到水下特定鱼群的动向。她甚至尝试着,在艾拉的指导下,用自己那独特的“协调”能力,辅助谐振器的微调测试,效果显着。但她对自己能力的本质,以及脑海中越来越多的、混杂着协议指令和童年碎片的记忆,依然感到困惑和抗拒。
“我感觉……像是有两个我在脑子里说话。”一天傍晚,林悦坐在水边,对陪伴她的苏晴低声说,“一个很‘大’,很‘冷’,告诉我很多东西该怎么‘做’,世界是怎么‘转’的。另一个……很小,很害怕,只想回家,只想大家都好好的。”她看着水中自己苍白的倒影,“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我。或者……两个都不是?”
苏晴握住她冰凉的手,无言以对,只能给予无声的安慰。
休整进入第十天,修复工作基本告一段落,物资也得到了一定补充。是时候重新规划前往南极的路线了。
直接横渡浩瀚的南方大洋是自杀行为。他们的车辆不具备两栖或远航能力,也没有足够的燃料和给养。唯一可行的路线,是沿着旧大陆的西海岸南下,穿过现在已经变得陌生而危险的南大陆(旧南美洲),抵达其最南端的火地岛区域,然后寻找机会跨海前往南极半岛——这是旧时代前往南极科考的主要跳板之一。
这条路线上万里,途经的地形和气候将极其复杂多变,从海岸湿地到高原荒漠,再到雨林和冰川。沿途可能遇到的威胁,不仅仅是恶劣的自然环境、变异生物和资源匮乏,还有可能存在的残存人类势力(友善或敌对),以及……那些神秘的“协议监管者”可能布设的监控网络或拦截点。
“这是一条漫长而危险的路。”陆景行在地图上勾勒出大致路线,“我们需要更详细的沿途情报,特别是关于南大陆现状的。另外,跨海的工具……到了火地岛再想办法,也许能找到还能用的旧时代船只,或者与当地势力交易。”
“矿锤镇的情报网络或许能提供一些南大陆的信息。”艾拉建议,“我们可以尝试用修复的通讯设备,在特定频段向矿锤镇发送加密的、不暴露位置的信息请求,用我们已知的关于信风城和协议监管者的部分非核心情报作为交换。”
这是一个可行的方案。矿锤镇作为协调者的重要据点,信息渠道远比他们广阔。
计划初步确定:在“老锚镇”废墟再停留两到三天,完成最后的车辆调试和物资储备,同时尝试联系矿锤镇获取情报。然后,正式启程,沿着西海岸开始漫长的南下之旅。
目标:南极。
目的:为林悦寻找答案,为那个濒临崩溃的“眼睛”寻找解决之道,也为自己和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寻找一丝可能的未来。
夜色再次笼罩隐蔽的海湾。咸湿的海风中,“逐光号”如同修复了爪牙的困兽,静静蛰伏。帐篷里,艾拉在微弱的灯光下最后一次调试谐振器;林锐在检查武器和弹药;苏晴整理着医疗包和有限的药品;陆景行则对着地图,反复推演着可能遇到的险境和应对策略。
而林悦,独自坐在水边一块礁石上,望着南方漆黑的海平面。她的眼眸深处,那旋转的幽蓝星光再次隐约浮现,与夜空中的南十字星遥相呼应。
这一次,她没有感到被呼唤的痛苦,只有一种越来越清晰的、冰冷的……
方向感。
仿佛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无声地指向那片冰封的白色大陆。
她轻轻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流淌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
无论前方是什么,她都必须去。
这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不仅是为了哥哥和同伴。
更是为了……完成某个早已被设定好的、却因意外而偏离轨道的……
协议使命。
她不知道这个使命的具体内容,但它带来的沉重预感,如同南极的寒冰,早已渗透了她的灵魂。
南下序曲已经奏响,而通往极寒之地的漫长乐章,即将开始。
它注定充满了荆棘、迷雾与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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