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骨哨,触手冰凉,质地非金非木,更非寻常骨骼,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细腻与沉重。哨身之上,那些天然生成、又似后天烙印的暗红色诡异纹路,在丁空神僧掌心佛光的映照下,隐隐流动,散发出微弱却清晰的、令人心神不宁的邪异波动,与之前那些凶物体内感应到的、类似炼尸控魂的痕迹,同出一源。
荀纬与丁空神僧并未在原地久留,清理了战场残留气息后,便迅速离开了那片“乱葬石林”区域,在一处相对隐蔽、煞气较淡的背风岩壁下暂时驻足。丁空神僧仔细查看着手中的骨哨,眉头紧锁;荀纬则以“星辰衍道”之力,结合薪火净化的敏锐感知,从旁辅助探查。
“此物……确非西荒本土所产,亦非寻常魔道法器。”丁空神僧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凝重,“其材质,似是一种早已绝迹的、名为‘蚀魂玉骨’的异兽骸骨,经特殊邪法炮制而成。这骨哨本身,并无太大威力,更像是一种……‘信物’,或者‘控制器’。其内蕴含的邪力,能引动、增幅特定目标的凶性与力量,更能在一定范围内,进行简单的精神暗示与粗略的操控。炼制手法,古老而歹毒,与上古某些早已被正邪两道共同唾弃的‘御灵邪术’、‘炼魂魔道’颇有相似之处,却又有所不同,似乎……融合了巫蛊、血祭、乃至……一丝星辰邪用的痕迹。”
“融合了巫蛊、血祭、星辰邪用?”荀衍心中一动,立刻联想到了空神僧之前提及的,可能争夺“血魄晶”的势力——“天巫教”与“血煞宗”。“天巫教”精擅上古巫术、蛊毒、血祭,而“血煞宗”则以炼体、血道、煞气着称。若再结合“星辰邪用”……难道,是这两家余孽合流,或是出现了兼修数家之长的全新魔道势力?
“神僧,可能判断出,炼制此物者,大致属于哪方势力?与争夺‘血魄晶’那伙人,是否有关联?”荀纬问道。
丁空神僧沉吟片刻,摇头道:“仅凭此物,难以断定。上古邪术流派众多,传承散落,难保没有漏网之鱼或得到残篇者。不过,其手法中隐含的星辰邪用,颇为蹊跷。正常星辰之力,堂皇正大,观测推演,此物却反其道而行之,以邪法引动星辰负面之力(如凶星、妖星、死星之力),加持、扭曲受控凶物,歹毒无比。这等手段,老衲也只在一些极其古老的、关于‘星魔’、‘妖星使徒’的禁忌记载中,见过只言片语。若真与此有关,事情恐怕比预想的更加麻烦。”
“星魔?妖星使徒?”荀纬心头微沉。这又牵扯到更加古老、更加神秘的传说。幽冥、未知魔道、可能的上古星魔余孽……这潭水,越来越浑了。
“无论如何,有此物在,证明西荒古战场深处,确实潜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善于操控凶物、精通邪术的势力。其目的不明,但绝非善类。我等此行,需更加警惕,不仅防范幽冥,亦要小心这暗处的毒蛇。”丁空神僧将骨哨收起,以佛光暂时封印,“此物或可作为线索,日后或许能用上。”
“弟子明白。”荀纬点头。他越发感觉到,此次西荒之行,恐怕不会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探查任务。
稍作调息,恢复之前战斗的些许消耗后,二人再次上路。越往东北方向前行,地势渐趋平缓,但环境却越发恶劣。天空铅灰依旧,风沙渐大,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的已不仅仅是煞气与死气的呜咽,更添了一种仿佛能磨蚀神魂、消磨生机的奇异“荒芜”之力。大地之上,绿色绝迹,连那些顽强的、能在煞气中生存的古怪植物也少见,只剩下无尽的、呈现黑、褐、红、灰等驳杂颜色的沙土、砾石,以及被风沙侵蚀得千奇百怪的岩柱、土林。
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几乎被这种“荒芜”之力与残留的煞气、死气彻底排斥、湮灭。在此地修行,事倍功半,且极易被负面气息侵蚀。荀纬与丁空神僧不得不持续运转功法,以自身力量抵抗环境侵蚀,同时更加节省丹元、佛力的使用。
如此又前行了一日一夜,途中又遭遇了几波零散的、被“荒芜”之力扭曲、丧失了大部分灵智、仅凭本能攻击的“沙傀”与“风蚀妖”袭击。这些怪物实力不强,大多在筑基期,但数量不少,且悍不畏死,处理起来颇为麻烦,也进一步消耗了二人的精力与储备。
“前方百里,应该就是‘黑风隘’了。”丁空神僧望着远处地平线上,那两座如同巨兽獠牙般对峙的、光秃秃的黑色山崖轮廓,缓声道,“穿过黑风隘,再向西北行约五百里,便是‘寂灭沙海’的边缘。不过,黑风隘常年刮着诡异的‘黑煞阴风’,能吹散灵气,侵蚀法宝,更易滋生‘风煞妖’,需小心通过。”
荀纬凝目望去,只见那两座黑崖之间,一道狭窄的隘口若隐若现,隘口上空,果然盘旋着一股股肉眼可见的、色泽灰黑、如同浓烟般的诡异气流,那便是“黑煞阴风”。风中,隐隐传来鬼哭般的尖啸,令人心悸。
“绕行可否?”荀纬问道。他倒不惧,但节省力量、避免无谓战斗总是好的。
“绕行需多走近千里,且需经过几处更为凶险的绝地,得不偿失。黑风隘虽有阴风与妖物,但只要准备充分,快速通过,风险相对可控。况且,‘铁记杂货铺’便在隘口附近,我等也需要补充些物资,打探些消息。”丁空神僧道。
“既如此,便闯一闯这黑风隘。”荀纬不再多言,与丁空神僧稍作准备,各自在体表又加持了几道防护,便向着那阴风呼啸的隘口,疾驰而去。
越是靠近,那“黑煞阴风”的威势便越清晰。狂风怒号,卷起漫天沙石,打在护体光罩上“噼啪”作响。风中蕴含的阴寒、侵蚀之力,不断消磨着光罩的灵光,更有一股扰乱心神、引动负面情绪的诡异力量,试图钻入识海。荀纬将混沌星火之力运转于双目,以“星辰衍道”洞察,只见那阴风并非纯粹的自然之风,其中混杂了无数细小的、由煞气、死气、荒芜之力以及某种怨念凝结而成的“风煞微粒”,如同亿万把微小的、淬了毒的刀刃,疯狂切割、侵蚀着一切。
“跟紧老衲!”丁空神僧低喝一声,手中乌木禅杖光芒大放,化作一道柔和的、却坚韧无比的金色光罩,将二人身形笼罩在内,暂时抵御住了大部分阴风的侵蚀。二人身形如电,沿着隘口底部相对风势稍缓的通道,向前疾冲。
隘道狭窄,两侧是高耸的、被风沙侵蚀出无数孔洞的黑色崖壁,光线昏暗。耳畔唯有鬼哭般的风声与沙石击打光罩的爆响。荀纬神识高度集中,配合“星辰衍道”之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他能“看”到,那些崖壁孔洞之中,隐藏着不少散发着阴冷、暴戾气息的“风煞妖”,它们如同蛰伏的毒蛇,正贪婪地盯着闯入者,只待时机,便会扑出噬咬。
果然,前行不过数里,前方一处拐角,阴风骤然加剧,形成一道猛烈的风旋!风旋之中,数十道完全由凝练风煞构成、身形飘忽不定、利爪如刀的“风煞妖”,尖啸着扑出,从四面八方袭向二人!更有一只体型明显大了一圈、气息堪比金丹初期的“风煞妖将”,隐于风旋核心,指挥着攻击。
“孽障!”丁空神僧早有准备,禅杖一挥,数十道金色佛光如同利箭攒射,精准地击向那些扑来的普通风煞妖。佛光至阳至正,正是这等阴煞之物的克星,顿时将其打得惨叫连连,形体溃散。
荀纬则盯上了那只“风煞妖将”。此妖狡猾,藏身风旋,借风势隐匿身形,不断移动。但在荀纬的“星辰衍道”洞察下,其移动轨迹、力量凝聚的节点、乃至与风旋联系的薄弱之处,皆清晰可见。
“星火锁魂!”
荀纬低喝,并指一点,一道凝练的混沌星火锁链,并非射向妖将本体,而是——射向了其与身下那道最大风旋之间,那处因急速旋转而产生的一丝极其短暂、微小的能量“断层”!
“嗤——!”
锁链精准地卡入“断层”,薪火净化之力爆发,瞬间扰乱了风旋的部分能量流转!那妖将正借风势准备发出更强一击,猝不及防之下,与风旋的联系骤然一滞,身形不由得微微一顿,露出了刹那的破绽!
“就是现在!地脉镇压!”
荀纬抓住机会,第二道混沌星火之力化作一方厚重的、闪烁着土黄光芒的山岳虚影,无视了残余风煞的阻隔,狠狠砸在那妖将因联系中断而略显僵硬的躯体之上!
“轰——!”
妖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体表凝聚的风煞之躯被山岳虚影砸得剧烈扭曲、崩散,气息暴跌。丁空神僧的后续攻击已然赶到,一枚蕴含着无上镇魔伟力的“卍”字佛印,紧随其后,印在其残破的躯体核心!
“嗷——!”
妖将连同其周围数只较强的风煞妖,在佛光与星火的双重打击下,彻底崩灭,化为混乱的风煞气流消散。
解决了这批拦路的妖物,二人不敢停留,顶着愈发猛烈的阴风,加速向前。又前行了约十数里,隘道渐宽,前方隐隐有微弱的天光透入,风势也稍有减弱。
“快到了!”丁空神僧精神一振。
然而,就在二人即将冲出隘口,看到前方隐约的、建立在几块巨岩之后、挂着破旧幌子的简陋石屋轮廓时——
“咻!咻!咻!”
三道快如闪电、无声无息、色泽漆黑、却散发着与那骨哨同源邪异波动的细长骨刺,自侧面一处极其隐蔽的、被风沙半掩的岩缝中,骤然射出,呈品字形,分别袭向荀纬后心、丁空神僧后脑,以及……二人前方那石屋的幌子!攻击时机、角度,刁钻狠辣至极,显然是早有预谋的埋伏!更有一股冰冷、恶毒、充满戏谑与杀意的神念,瞬间锁定了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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