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功爵制》的宣讲如同野火燎原,点燃了全军上下的激情,但威尔深知再动听的许诺,若不能迅速兑现,也会很快冷却。他需要一次立竿见影的封赏,用实实在在的爵位,将这新制度的信誉牢牢钉在每一个士兵的心头。
威尔决定主要以法莱奇之战、也就是索尔兹伯里伯爵之死的那场战役的功勋来兑现功勋制的奖赏。
时机恰到好处,枢密院下属新设的功曹司,在阿德里安的亲自督促和卡勒姆的暗中核查下,以极高的效率,完成了对上一阶段战功,尤其是决定性的法莱奇之战中功绩的清理与核定。一份份记录着斩获、先登、缴获的详细档案被整理出来,与随军功曹的原始记录、同袍证言以及缴获的敌军信物相互印证。
册封仪式没有选择在庄严的王座厅,而是再次放在了斯特灵大营的校场,这一次,气氛更加热烈,也更加焦灼。全军将士依旧肃立,但无数道目光都紧紧盯着高台上那个捧着名册的总功曹,以及他身旁桌案上摆放着的一枚枚崭新打造的、样式简洁却意义非凡的金属徽章,那是代表最低阶军功爵“武骑尉”的象征物,图案是交叉的铁锤与剑,下方刻有受封者的姓名和功点。
威尔依旧站在台前,他没有过多言辞,直接对总功曹点了点头。
总功曹深吸一口气,展开名册,用尽可能洪亮的声音,念出了第一个名字:
“马克莱,原弩手支队第三大队士兵!于法莱奇之战,精准狙杀英格兰长弓手队长一名,普通长弓手五名,累计功点达标!依《军功爵制》,晋封为‘武骑尉’!”
校场瞬间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哗然!
马克莱?那个来自北部山区、沉默寡言、因为视力极佳而被选入弩手队的农家小子?他……他竟然成了爵士?!
一个瘦高、脸上还带着些许雀斑的年轻人,穿着洗得发旧的军服,茫然地站在原地,直到被身旁激动不已的同僚用力推了一把,才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跑出队列,因为紧张,脚步都有些踉跄。他跑到高台下,看着国王和那一排高级将领,手足无措。
威尔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招了招手:“上前来,马克莱……不,马克莱爵士。”
这一声“爵士”,让马克莱浑身一颤,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爬上高台,在威尔面前单膝跪下,头深深低下,不敢抬起。
威尔从桌案上拿起那枚刻有马克莱名字的徽章,亲手别在了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胸膛上。冰凉的金属触感,却让马克莱感觉一股热流瞬间涌遍全身。
“你的箭术,为苏格兰赢得了胜利,也为你赢得了荣耀。”威尔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和台下每一个人的耳中,“这是你应得的,望你日后,继续为王国效力。”
“是!陛下!愿为陛下效死!”马克莱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他站起身,胸膛挺得前所未有的直,那枚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加文,原重步兵方阵什长!于法莱奇之战,身被三创,犹死战不退,阵斩敌军重装步兵两名,缴获战斧一柄!累计功点达标!晋封为‘武骑尉’!”
一个脸上带着狰狞伤疤的壮汉虎目含泪,大步上台,接受册封。他原本只是个破落骑士的远亲,空有武艺却无门路,如今,他靠自己手中的战斧,挣来了爵位!
“老安德森,原长矛兵,服役十五年!于法莱奇之战,于混战中救护同袍三人,并协同他人俘获英格兰骑士一名!累积功点及评定‘奇功’,晋封为‘武骑尉’!”
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同伴的哄笑和推搡中,晕乎乎地走上台,接受册封时,老泪纵横。他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有被称为“爵士”的一天。
一个接一个的名字被念出。
有在泥泞中死死拖住英格兰战马马蹄、为弩手创造机会的普通步兵;
有操作弩炮、精准摧毁敌军指挥旗号的炮手;
有在索尔兹伯里伯爵阵亡的那场混乱中,英勇地夺取了其部分盔甲残片和家族徽记的小队长……
他们身份卑微,来自农夫、工匠、猎户,甚至曾是某个贵族的牧羊人。但在此刻,凭借法莱奇那片泥泞战场上用血与命换来的功绩,他们一个个走上高台,从国王手中接过那枚代表身份跃迁的徽章,接过一份稳定的年金许诺或一小块土地的租赁权,也接过了一份沉甸甸的、来自王国的认可。
每一次册封,都引来台下士兵们一阵羡慕、激动乃至疯狂的欢呼。他们看到的是活生生的例子!是和他们一样出身的人,真的靠着军功,一步登天,打破了贵族对军阶和爵位的垄断!
当最后一名受封者,一位在战斗中失去一只手臂、却用另一只手死死握住战旗直至最后的旗手,挂着拐杖,由同伴搀扶着,依旧挺直脊梁接受册封时,校场上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万岁!”
“军功爵万岁!”
“陛下万岁!”
声浪几乎要掀翻天空。
威尔看着台下沸腾的海洋,看着那些刚刚受封、激动得难以自抑的新晋爵士们,他知道,自己成功了。军功爵不再是一纸空文,它已经化作了马库斯胸前闪亮的徽章,化作了老安德森纵横的老泪,化作了加文眼中重燃的家族荣耀,更化作了台下数千、未来将是数万士兵心中坚定不移的信念。
贵族对军队的垄断,从这第一批底层士兵的晋升开始,被撕开了一道再也无法弥合的口子。从此,苏格兰的军队,将真正成为“国王的军队”,也是每一个渴望建功立业的士兵“自己的军队”。这股被释放出来的力量,将无比可怕,也无比忠诚——忠于那个给了他们这条晋升之路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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