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十七分,江城“赊刀人庇护所”的地下指挥中心,空气沉重得像要凝固。
四面屏幕墙上,信息流疯狂刷新:
左侧是全球舆情监控——关键词“赊刀人恐怖组织”的热度曲线在凌晨三点后呈垂直飙升,现在已经压过了“净化塔真相”。社交媒体上,大量新注册的账号在发布剪辑过的视频片段:林九冲进净化塔的画面被配上阴森的音乐,塔倒塌时人群逃散的镜头被反复播放,而塔底那些干尸和黑色能量体的画面,则被打上了“特效伪造”的水印。
中间是神农架“虚无扩散区”的实时卫星图像——那片代表“不存在”的黑色区域,已经从野人谷蔓延到周边五公里范围。图像边缘,几个代表749局监测站的红点正在快速撤离。
右侧是庇护所内部监控——大厅里挤满了人,大多是昨晚从第七号塔社区逃过来的难民。他们脸上混杂着恐惧、愤怒和迷茫,有人在大声质问“到底谁说的是真的”,有人在角落里低声哭泣,几个孩子紧紧抓着父母的衣角。
沈兰心站在屏幕前,白色西装的袖口沾着干涸的血迹——那是昨晚帮医疗组搬运伤员时沾上的。她已经连续二十七个小时没合眼,但眼睛依然锐利,快速浏览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
“舆论战我们处于绝对劣势。”她调出一组分析图表,“陈天雄控制了全球七成以上的主流媒体,还有至少三百个大型社交账号在带节奏。我们发布的原始视频,现在被限流得厉害,真实播放量不到伪造视频的十分之一。”
王胖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正用颤抖的手给一把新刀刻符文——吞云刀碎了,林九需要新的武器。他眼圈乌黑,手上还缠着绷带,但刻刀的动作很稳。
“那些人……那些从塔社区来的人,他们怎么说?”他头也不抬地问。
“分裂。”沈兰心调出另一份报告,“大约三分之一的人相信我们,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塔倒塌时冒出的黑气和惨叫。另外三分之一还在摇摆,不知道该信谁。剩下的三分之一……”她顿了顿,“认为是我们破坏了他们的‘希望’,有人甚至说,如果陈天雄真是坏人,怎么会免费给他们提供食物和住所?”
“愚蠢!”王胖子一刀刻歪了,差点划伤手指。
“不是愚蠢,是人性。”沈兰心关掉报告,“在绝境中,人宁愿相信一个美好的谎言,也不愿接受残酷的真相。陈天雄深谙此道。”
指挥中心的门滑开,林九走了进来。
他的状态比昨晚好一些,但依然脸色苍白,双臂固定在特制的支撑架上,走路时左腿明显拖曳。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原来背双刀的位置,现在只背着一把斩龙。斩龙刀旁边,多了一个长方形的黑布包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你怎么起来了?”沈兰心快步上前,“医疗组说你需要至少卧床三天——”
“没时间了。”林九的声音沙哑,但眼神异常清明,“陈天雄不会给我们时间休整。他接下来一定会有大动作。”
他走到主屏幕前,看着神农架那片不断扩大的黑色区域。
“‘门’扩散的速度在加快。”他说,“按这个趋势,不需要三天,最多四十个小时,就会触及第一个人类聚居区——神农架林区边缘的松柏镇,人口大约两万。”
秦月从门口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赵局长刚传来的紧急通报。749局在松柏镇的监测站,二十分钟前失去了联系。派去的无人机在靠近镇子三公里范围时,全部失控坠毁。最后传回的画面显示……”
她把文件放在控制台上。
照片很模糊,是从高空拍摄的。松柏镇的主街道上,影影绰绰有许多人形在移动,但那些“人”的移动方式很奇怪——不是走路,而是在地上拖行,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
更诡异的是,照片边缘,镇子入口的牌坊上,挂着一个东西。
放大后,能看清那是一个用树枝和藤蔓编成的简陋牢笼,笼子里关着一个人——一个穿着749局制服的中年男人,已经昏迷,但胸口的徽章在阳光下反光。
“那是李站长。”秦月声音低沉,“松柏镇监测站的负责人,我以前的教官。”
指挥中心一片死寂。
“陈天雄在向我们示威。”林九盯着照片上那个牢笼,“他在告诉我们:我不仅能控制舆论,还能控制‘门’里的东西,能用它们攻击人类。”
手机震动。
不是林九的,是沈兰心的。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紧皱:“加密号码,无法追踪。”
“接。”林九说,“开免提。”
沈兰心按下接听键。
“早上好,沈小姐。”电话那头传来陈天雄的声音,平静,温和,像是在问候老朋友,“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的晨会。”
“你想做什么?”沈兰心冷冷地问。
“想做个交易。”陈天雄说,“用两样东西,换一样东西。”
“说清楚。”
“我要林九手里的《赊刀秘典》,和他身上剩下的真血。”陈天雄的语气轻松得像在点菜,“作为交换,我保证松柏镇两万人的安全,并且……放了陈平安。”
林九的身体僵住了。
“我师父……还活着?”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当然活着。”陈天雄笑了,“虽然受了不少苦,但还活着。毕竟,他是唯一知道‘钥匙’秘密的人,我怎么能让他轻易死掉呢?”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拖动声,一声闷哼。
接着,一个虚弱但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九……别听他的……他在……骗你……”
是陈平安!
林九的手握紧,支撑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听到了吗?”陈天雄的声音重新出现,“你师父很关心你呢。不过说真的,林九,你师父在我手里二十多年了,我一直好吃好喝供着,只是偶尔……需要他配合做点研究。现在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了,你忍心看他继续受苦吗?”
“让我跟他说句话。”林九说。
“可以,但只能一句。”陈天雄很大方,“毕竟,长途电话费挺贵的。”
短暂的沉默,然后陈平安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清晰了一些:
“昆仑……归墟……四把钥匙……合成……才能关……”
电话被掐断了。
“哎呀,老人家说太多了。”陈天雄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那么,交易条件你们都清楚了。我给你十二小时考虑。明天早上六点,神农架松柏镇,我们当面交易。记住,只准你一个人来,如果我发现有第二个人,松柏镇的两万人……还有你师父,都会死。”
他顿了顿,补充道:
“对了,建议你们看看新闻。现在,马上。”
电话挂断。
沈兰心立刻调出新闻直播。
屏幕里,陈天雄站在一个类似实验室的地方,身后是一个巨大的透明容器。容器里漂浮着一个……人。
那人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岁出头,闭着眼睛,身体蜷缩,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他的胸口、四肢、额头都贴着电极片,无数管线连接着他的身体和容器外的仪器。
“各位观众,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陈天雄对着镜头说,“这位年轻人叫李明,三个月前在‘血月之夜’中被变异生物袭击,全身百分之七十的细胞被污染,现代医学已经宣判他死刑。”
他走到容器旁,手按在玻璃上。
“但是,就在昨晚,我们运用最先进的‘灵气净化技术’,成功逆转了他的变异过程。现在,让我们看看结果。”
陈天雄打了个手势,容器里的液体开始排出。当液体排干,容器打开,那个叫李明的年轻人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眼神起初很迷茫,然后逐渐聚焦。他看向自己的手——原本可能已经变异的肢体,现在完好无损。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然后慢慢站直身体。
镜头特写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表情。
那是一个正常人类的表情,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重获新生的喜悦。
“我……我还活着?”李明开口,声音哽咽。
“是的,你还活着。”陈天雄拍拍他的肩,转向镜头,“这就是科技的力量,这就是希望的力量。而在世界的某些角落,却有人在破坏这种希望,在散播恐惧,在制造分裂。”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
“我在此郑重声明:新世界集团愿意与任何组织合作,共同应对末世危机。但对于那些以‘拯救’为名,行恐怖之实的极端组织,我们将不再容忍。”
画面切换,出现林九的照片——那是昨晚他冲进净化塔时,监控拍下的画面。照片被处理过,林九的表情看起来狰狞而疯狂。
“此人自称‘赊刀人’,实为恐怖组织头目。他破坏净化塔,导致数百人流离失所;他散播谣言,煽动公众恐慌;他手上,沾染着无辜者的鲜血。”
陈天雄的声音充满痛心:
“我呼吁各国政府,联合打击这种极端组织。我呼吁所有善良的人们,不要被谎言蒙蔽。我们的世界已经千疮百孔,再也经不起内斗和分裂。”
直播结束。
指挥中心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胖子手里的刻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他怎么敢……”秦月的声音在颤抖,“那个人,那个李明,明明就是——”
“演员。”沈兰心打断她,快速调出数据库,“我查到了。李明,职业演员,毕业于戏剧学院,擅长扮演重病患者。这是他第三次‘被治愈’了,前两次是在不同的医院,扮演不同的绝症患者。”
她调出对比照片——同样的脸,同样的表情,在不同的场合,穿着不同的病号服。
“陈天雄在造假,但造假得很专业。”沈兰心关掉照片,“普通人不会去查这些细节,他们只会看到一个‘被拯救的生命’,然后相信陈天雄是救世主。”
林九一直沉默着。
他看着屏幕上定格的那张自己被丑化的照片,看着新闻评论区里如潮水般涌来的谩骂,看着神农架卫星图上那片不断扩大的黑暗。
然后,他开口:
“胖子,刀刻好了吗?”
王胖子一愣,捡起刻刀:“还差最后几笔符文。”
“加快。”林九转身,走向门口,“三小时后我要用。”
“林九!”沈兰心叫住他,“你要去?这是明显的陷阱!他就是要用你师父和松柏镇的居民逼你现身,然后杀了你!”
“我知道。”林九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但两万条人命,加上我师父,这个筹码太重,我输不起。”
“我们可以想办法营救——”
“没有时间了。”林九打断她,“十二小时,从江城到神农架边缘就要八小时。我还要提前勘察地形,制定计划。而且……”
他转过身,看着沈兰心,看着秦月,看着王胖子,看着指挥中心里每一个看着他的面孔。
“陈天雄说得对,我们的世界已经千疮百孔。但他说错了一点——分裂世界的不是我们,是他。而结束分裂的唯一方法,不是妥协,是战斗。”
他走到王胖子面前,拿起那把还没刻完的新刀。
刀身是暗银色的,比吞云刀略长,刀脊更厚,适合劈砍。王胖子已经在上面刻了大半的符文,那是《赊刀秘典》里记载的“破邪阵”——专门针对邪神气息的阵法。
“这把刀叫什么?”林九问。
“还没想好。”王胖子挠头,“要不九哥你起一个?”
林九用手指抚过刀身上那些深深的刻痕。
“‘斩神’。”他说。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斩神。这个名字太大了,大到近乎狂妄。
但林九的表情很平静:“如果陈天雄供奉的真是邪神,那我就斩了它。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但祂默许这一切发生,那这神……也不配为神。”
他背起斩神刀,看向沈兰心:
“帮我准备装备。轻量化,只要必需品。另外,联系赵建国,我需要749局掌握的所有关于松柏镇和神农架‘门’的最新数据。”
“你真的要去?”沈兰心最后问了一次。
“我必须去。”林九说,“但不是我一个人。”
他看向秦月:“你带上749局最精锐的小队,在我出发三小时后,从另一条路线潜入松柏镇外围。不要进镇,等我信号。”
“什么信号?”
“如果我成功了,松柏镇的‘虚无’会暂时退去,牢笼会打开。那时候你们进去救人。”林九说,“如果我没成功……”
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
“胖子,你留在庇护所。”林九继续说,“协助兰心维持秩序,准备好接收松柏镇的难民。如果……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你就是下一个赊刀人。”
“九哥!我——”
“这是命令。”林九按住王胖子的肩,“你跟着我这么久,该学的都学了。如果我失败了,你要继续战斗,直到找到四把钥匙,关闭所有的‘门’。”
王胖子眼眶红了,但用力点头。
林九最后看向沈兰心。
两人对视,没有说一句话。
不需要说。
沈兰心转身,开始快速调取数据、准备装备清单、联系749局。她的动作精准高效,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三小时后,清晨九点。
庇护所地下车库,一辆经过改装的越野车前。
林九已经换上了特制的作战服——轻量化但防御力极强,内置生命监测和灵气感应装置。背上,斩龙刀在左,斩神刀在右。腰间的战术包里,除了必要的补给,还有三样东西:王胖子连夜画的护身符、沈兰心整理的数据芯片、以及……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陈平安,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一棵老槐树下。小男孩笑得很开心,缺了一颗门牙。
那是林九仅存的,关于童年的记忆。
“走了。”他拉开车门。
“林九。”沈兰心最后叫住他,递给他一个小巧的银色设备,“信号发射器,植入式,我已经请医疗组把它埋在你左手皮下。只要你还活着,它就会持续发送定位信号。如果……如果信号消失,我们就知道……”
她说不下去了。
林九接过设备,没有任何犹豫,卷起袖子,将设备按在左前臂上。微针弹出,植入完成。
“我会回来的。”他说,“带着师父,带着松柏镇的人。”
他上车,发动引擎。
越野车驶出车库,驶出庇护所,驶向晨光中的公路。
神农架在三百公里外。
十二小时的倒计时,已经开始。
而陈天雄办公室里,周文渊躬身汇报:
“陈总,林九已经出发了。一个人,开着一辆越野车。”
陈天雄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
“很好。”他抿了一口酒,“准备好‘祭坛’。等林九到了,就用他的真血,完成最后的仪式。到那时,四把钥匙中的‘水之碎片’,就会彻底激活。”
“那陈平安呢?”
“老东西已经没用了。”陈天雄放下酒杯,“等仪式开始,就送他上路。让他和他徒弟,在黄泉路上有个伴。”
周文渊迟疑了一下:“陈总,那松柏镇的两万人……”
陈天雄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
“祭品,当然是越多越好。”
周文渊低下头:“是。”
他退出办公室。
陈天雄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那个檀木盒。打开盒子,里面除了那张老照片,又多了一样东西——
一块巴掌大的蓝色晶体,晶体内部,有水流在缓缓旋转。
水之碎片。
陈天雄抚摸着晶体,喃喃自语:
“快了……就快了……等四把钥匙集齐,门完全打开,我就是新世界的……神。”
窗外,阳光正好。
但阳光下的城市,已经暗流涌动。
越野车在公路上疾驰。
林九看着导航上越来越近的神农架,左手握紧了方向盘。
右臂上的植入式发射器,正规律地发出微弱的脉冲。
那是生命在跳动。
也是倒计时在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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