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一月,青龙河东岸的黎明,在肃杀与对峙中悄然到来。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寒风卷着河面上的冰屑,抽打在两岸枯黄的芦苇和嶙峋的岩石上。
安济桥那古老的石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咽喉却被西岸废弃烽火台上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和黑洞洞的枪口死死扼住。
河东岸,迁徙队伍的临时营地气氛凝重。战士们抓紧最后的时间检查武器,给骡马喂料,目光却不时焦虑地瞟向西岸。
高长河指挥工兵在桥头做最后的、小心翼翼的加固检查,一副生怕桥承受不住重压的模样。
在距离桥头一里外一处显眼的洼地里,几十个盖着脏兮兮帆布的木箱被刻意堆放在一起,周围有五六名战士“看守”,神色紧张,不时张望西岸。
这一切,都通过望远镜,清晰地落入西岸烽火台上“黑胡子”的独眼。
“大哥,看清楚了,八路真把那批‘货’摆出来了,守的人不多。”被称作“老二”的心腹,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瘦高个,放下望远镜,对烤火的黑胡子说道,“看样子是真急眼了。咱们是不是……”
黑胡子裹着一件肮脏的皮袄,独眼盯着河东岸,指节粗大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串不知从哪抢来的玉扳指。他能在辽西、热河这兵匪横行的地方混成一方枭雄,靠的不仅是心狠手辣,还有狐狸般的多疑和谨慎。
八路这么轻易就服软摆出“买路财”,反而让他心里有些打鼓。但望远镜里那些沉重的木箱,以及八路队伍中隐约可见的、盖着苫布的车辆轮廓,又像钩子一样挠着他的贪心。
“急什么。”黑胡子哼了一声,独眼闪过一丝狡黠,“八路狡猾,保不齐有诈。你带十个弟兄,过桥去‘验货’。记住,眼睛放亮点,看看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也摸摸他们桥头到底有多少人,什么家伙。
要是情况不对,立刻发信号撤回。老子在桥上……可是留了‘点心’的。”他阴恻恻地笑了笑,看了一眼烽火台角落几个盖着油布的圆桶,那是他准备的炸药,导火索一直通到桥墩附近。
“明白!”老二舔了舔嘴唇,带着十个精悍的匪徒,大摇大摆地走下烽火台,向安济桥走去。他们故意走得嚣张,枪挎在肩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河东岸,负责“接待”的是两名扮作管事模样的老成战士,带着几个“伙计”。看到匪徒过来,他们脸上立刻堆起谦卑又惶恐的笑容,迎了上去。
“各位好汉爷,辛苦辛苦!东西都在这,您请过目……”一个“管事”点头哈腰。
老二用枪管挑开一个木箱的帆布一角,里面露出几捆用油纸包着的、看起来像机械零件的东西,还有几卷用麻绳捆着的图纸。
他又踢了踢旁边的箱子,发出沉闷的响声。“就这些?不是说有紧要物资吗?值五千大洋?”老二斜着眼。
“好汉爷,这都是从鬼子矿上弄出来的精贵机器零件和图纸,您别看现在不起眼,运到后方,那可是能造枪造炮的!抵五千大洋,只多不少!”“管事”赔着笑,额头却“冒汗”了。
老二将信将疑,示意手下又胡乱检查了几个箱子,里面大多是类似的东西。他一边检查,一边贼眉鼠眼地打量桥头工兵的布置和远处营地的动静。
看起来,八路似乎真的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保桥和“谈判”上,桥头防御并不严密。
“东西嘛……还凑合。”老二拖长了声音,“不过,光凭这些可不够。我们大哥说了,还要再加二十条快枪,五挺机枪!不然,这桥,它就不结实!”
“这……这……”“管事”一脸为难,“好汉爷,枪是我们保命的家伙,实在不能给啊!要不……再加点大洋?”
就在河东岸“讨价还价”、吸引着西岸大部分匪徒注意力的时候。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青龙河下游约两里处,一处近乎垂直的、布满冰挂的悬崖底部,雷豹和他率领的十二名特战队员,刚刚完成了一场近乎不可能的攀爬。
他们脸上涂着防冻的油脂和灰黑色油彩,手脚都有冻伤,但眼神锐利如鹰。
利用绳索、岩钉和惊人的毅力,他们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无声息地爬上了这座被认为是天堑的悬崖,此刻正潜伏在悬崖顶部的乱石和枯草丛中,距离西岸匪徒主阵地,废弃烽火台的侧后方,不到两百米。
雷豹小心翼翼地从石缝中探出头,用望远镜观察。
烽火台上下大约有四五十名匪徒,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桥上和对岸的“谈判”上。只有少数几个哨兵在寒风中缩着脖子,漫不经心。
烽火台旁的山林里,隐约还能看到一些窝棚和篝火的余烬,是其他匪徒的宿营地。
这些匪徒的装备确实比一般土匪强,除了步枪,他还看到了至少三挺歪把子机枪和两门老式山炮,可能是从东北军溃兵手里抢的或鬼子给的。
“豹哥,看那里。”一个队员低声示意。雷豹移动望远镜,看到烽火台下方背阴处,有几个匪徒守着几个盖着油布的圆桶,旁边似乎有引线通向桥的方向。果然是炸药!
“一组,负责清除炸药点和那几个哨兵。二组,跟我,摸掉烽火台里的头目和重火力。等河东岸司令信号。”雷豹打了个简洁的手语。
队员们无声地散开,如同雪地里的狼,借助地形向各自目标潜行。
河东岸,李星辰在临时指挥所里,通过望远镜看着桥头的“谈判”和西岸的动静。赵大海站在他身边,低声道:“司令,雷豹他们应该就位了。
匪首‘黑胡子’还在烽火台里没露面。派出来这个‘老二’,是个探路的。”
“嗯。告诉‘谈判’的,拖住他们。让桥头工兵,再故意弄出点‘险情’,比如假装有石板松动,需要紧急处理,把过桥的‘焦急’演得更真一点。”
李星辰平静地说,目光却锁定在西岸烽火台的了望口。他需要“黑胡子”更多地暴露自己,也需要给雷豹他们创造最佳时机。
桥头,“谈判”陷入僵局。“老二”咬死要枪,八路“管事”死活不给,双方声音越来越大,引得西岸更多匪徒凑到岸边看热闹。
桥上的工兵则大呼小叫,似乎发现了什么“严重隐患”,引来一群战士“紧急抢修”,整个桥头一片“慌乱”。
烽火台里,黑胡子听着手下的汇报,独眼中疑虑稍减,但贪婪更盛。八路越乱,越说明他们心虚着急。
那些“机器零件”和图纸,他不懂,但既然是八路从鬼子重要矿上抢的,肯定值钱。至于枪……能多敲一笔是一笔。
“告诉老二,枪可以少要,但必须给!至少十条快枪,两挺机枪!不然就耗着!看谁耗得过谁!”黑胡子对着手下吼道,自己也忍不住走到了望口,举起望远镜,想亲眼看看对岸的“热闹”和那些“货”。
就在他粗壮的身影出现在石制了望口的那一瞬间——
“砰!”
一声经过高效消音器处理、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枪声,从河东岸某个隐蔽的制高点响起!声音不大,混杂在风声和河水的呜咽中,几乎难以察觉。
但西岸烽火台的了望口石壁上,却猛地炸开一团石屑!紧接着,是黑胡子一声凄厉的惨嚎!
他手中的望远镜脱手飞出,肥胖的身体向后踉跄倒退,独眼瞬间被血污糊住,另一只完好的眼睛惊恐地瞪大,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胸口,一个碗口大的恐怖血洞正在疯狂向外喷涌鲜血和破碎的内脏!
.50 bmG穿甲燃烧弹在不到五百米的距离上,轻易撕裂了他的皮袄和胸膛,余势未消,在他背后的砖墙上又开了一个洞!
“大哥!”烽火台里的匪徒惊呆了。
“打!”几乎在狙击枪响的同时,李星辰放下了望远镜,冰冷地吐出一个字。
“哒哒哒哒——!”“通!通!通!”
河东岸,早已蓄势待发的机枪、迫击炮、以及那几门临时加强到桥头的高射炮(平射),同时发出了怒吼!炽热的弹雨如同狂风暴雨,瞬间覆盖了西岸桥头、烽火台以及匪徒聚集的河滩!
子弹打在岩石上火星四溅,迫击炮弹在匪群中炸开,高射炮的平射炮弹更是如同死神的镰刀,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西岸匪徒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到极致的火力完全打懵了!他们以为八路会投鼠忌器,不敢强攻,哪里想到对方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毫不留情!
桥头看热闹和“谈判”的匪徒首当其冲,瞬间被扫倒一大片,那个“老二”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机枪子弹拦腰打断。
与此同时,潜伏到西岸匪徒鼻子底下的雷豹特战队,也动手了!
“噗!噗!”安装了消音器的冲锋枪短点射,守在炸药桶边的几个匪徒哼都没哼就栽倒在地。特战队员迅速冲上去,剪断导火索,将炸药桶的引信拆除。
另一组特战队员如同鬼魅般扑向烽火台。
门口的哨兵被匕首割喉,里面的匪徒还没从首领被狙杀和外面猛烈的炮击中反应过来,就被从门口、窗口射入的子弹和扔进的手雷送上了天。
战斗在几十秒内结束,烽火台被控制。
“发信号!占领桥头!肃清残敌!”雷豹对着步话机低吼,同时打出了一发绿色信号弹。
信号弹升空,早已在河东岸桥头整装待发的一个突击连,在连长带领下,如同猛虎下山,冲上了安济桥!桥面虽然震动,但在工兵加固下安然无恙。
突击连迅速冲过桥面,与雷豹的特战队汇合,然后如同梳子一般,向西岸山林中的匪徒窝棚区横扫而去。
失去首领、又遭到内外夹击、火力完全被压制的匪徒,彻底崩溃了。
大部分跪地投降,少数顽抗的被迅速击毙。战斗从开始到基本结束,不到十五分钟。嚣张一时的“黑胡子”匪帮,土崩瓦解。
李星辰在赵大海和警卫的护卫下,走过安济桥,踏上西岸。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匪徒的尸体和伤员,俘虏被缴械后蹲在一旁瑟瑟发抖。
战士们正在打扫战场,收缴武器,扑灭匪窝里燃起的火。
雷豹和高长河迎了上来。“报告司令!西岸匪徒已被肃清!击毙匪首‘黑胡子’以下四十七人,俘虏一百六十八人!
缴获步枪一百余支,机枪五挺,老式山炮两门,以及一批弹药和物资。我方轻伤三人,无人牺牲!炸药已被拆除,桥梁安全!”雷豹声音洪亮,带着胜利的兴奋。
“好!”李星辰点头,目光扫过战场,最后落在被抬出来、盖着破布的黑胡子尸体上。
“检查所有俘虏身份,甄别其中被裹挟的百姓。顽固匪首和骨干,单独关押,仔细审讯,看看他们和日伪、还有没有其他势力有勾结。武器弹药清点入库,粮食衣物分发给被裹挟的百姓和我们的伤员。”
“是!”
就在这时,薛小敏在两名女战士的陪同下,也过了桥。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坚定。战斗迅速结束,让她松了口气。
她本想找高长河询问设备运输的安排,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不远处几个正在被战士押走的俘虏吸引。
其中一个年轻俘虏,看起来二十出头,满脸污垢,神情惶恐,但在侧脸抬头的一刹那,薛小敏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小……小海哥?”她失声叫了出来,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
那个年轻俘虏浑身一颤,猛地转过头,看向薛小敏。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凝固了。俘虏眼中的惶恐瞬间被震惊、羞愧、痛苦所取代,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猛地低下头,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薛教员,你认识他?”旁边的高长河疑惑地问。
薛小敏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指着那个俘虏,声音哽咽:“他……他是我堂兄,薛海!我二叔家的儿子!
当年……当年鬼子占了阜新,二叔一家……说是去了关内投亲,后来就没了音信……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还当了土匪?”
她无法接受,记忆中那个性格有些懦弱、但很照顾她的堂兄,会变成打家劫舍、拦路勒索的匪徒。
李星辰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薛小敏强忍泪水,将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带过来。”李星辰对押解的战士说。
薛海被带到近前,他不敢抬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发出压抑的哭声:“小敏……是我……是我对不起薛家……对不起大伯(薛小敏父亲)……我该死……我该死啊!”
“到底怎么回事?小海哥,你说清楚!”薛小敏又急又痛。
薛海抬起头,满脸泪水和污泥,断断续续地诉说。
原来,当年他父母带着他想逃往关内,半路遭遇溃兵抢劫,父母被杀,他侥幸逃脱,却又被另一股土匪掳去,被迫入伙。后来那股土匪被“黑胡子”火并吞并,他就跟着“黑胡子”了。
他胆小,不敢杀人,但也没胆子逃跑,这些年就在匪窝里打杂,浑浑噩噩。这次拦路,他就在后面搬运东西,根本没上前。“黑胡子”知道他识字,偶尔让他看看抢来的书信账本,但他从不敢参与核心事情。
“我……我知道‘黑胡子’他们,不光抢百姓,有时也替国民党在热河的一些顽固派部队干脏活。
比如偷袭落单的八路军、劫掠通往根据地的物资……还……还和附近的日本特务机关有不清不楚的联系,帮他们传递消息,或者收钱办事……
这次拦你们,除了想发财,恐怕……恐怕也有上面的意思,想拖延你们,给后面的鬼子追兵创造机会……”薛海痛哭流涕,将知道的和盘托出。
果然有勾结!李星辰眼神更冷。这股匪徒,不仅仅是地头蛇,更是顽固派和日寇的爪牙!
“小海哥……你……”薛小敏看着堂兄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有恨其不争,有同情其遭遇,更多的是悲伤。
“小敏……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大伯……大伯是被鬼子害死的,我却跟着鬼子的走狗混饭吃……我不是人……”薛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沫,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刚才的战斗,他虽然没在前线,但似乎也被流弹或爆炸波及,受了内伤,此刻情绪激动,伤势发作。
“医护兵!”李星辰立刻喊道。
医护兵跑来检查,摇了摇头,低声道:“司令,内脏出血,没救了。”
薛小敏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
薛海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抓住什么,看着薛小敏,眼神涣散,用尽最后力气说道:
“小敏……逃……快逃……运输队里……有……有‘黑胡子’安排的……眼线……是……是日本人……混进来的……想……想毁机器……”说完,他手臂无力垂下,气绝身亡。
“小海哥!”薛小敏痛哭失声。
李星辰的脸色却瞬间变得无比阴沉。运输队里混进了日本间谍?目标是毁掉设备?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向正在陆续通过安济桥、在西岸重新集结整理的庞大迁徙队伍。
上万人的队伍,几百辆各种车辆,混杂着部队、工兵、技术人员、民工、以及沿途加入的百姓……要找出潜伏的间谍,如同大海捞针!
而且,间谍很可能已经混了很久,甚至可能就在技术人员或民工之中!
“赵大海!雷豹!”李星辰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立刻封锁西岸桥头!尚未过桥的队伍暂停!已经过桥的队伍,以原编制为单位,原地待命,不得随意走动!
通知各部队主官、运输队负责人、技术人员组长,立刻到指挥部开会!快!”
“是!”
“高长河,带你的人,加强所有重要设备车辆,特别是装载精密仪器、特种合金样品和技术资料车辆的守卫!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对所有接近车辆的人员,包括我们自己人,都要严加盘查!”
“明白!”
“薛教员,节哀。”李星辰看了一眼悲痛欲绝的薛小敏,对旁边的女战士说,“扶薛教员去休息。另外,把薛海刚才的话,详细记录下来。”
命令一道道下达,刚刚打通道路的喜悦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内部危机冲散。队伍再次紧张起来。
李星辰站在刚刚被鲜血浸染过的西岸土地上,望着眼前庞大而略显混乱的队伍,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透过那些疲惫而茫然的面孔,揪出藏在其中的毒蛇。
“系统,”他在心中默念,目光缓缓扫过人群,“检测队伍中是否存在携带敌意、或意图破坏的潜伏人员。范围:当前西岸集结区域。”
“指令接收。广义生命体征扫描及浅层意识波动分析启动……需消耗功勋点:点。是否继续?”
“继续。”
“扫描中……检测到三处异常精神波动点,疑似高度紧张、敌意或伪装情绪。位置已标记于宿主意念地图。注意:此检测结果仅供参考,并非确凿证据,仍需结合具体调查。”
三个红点,在李星辰的意念地图上,于庞大的人群光点中悄然亮起,位置分散,似乎分属不同的群体。
李星辰眼中寒光一闪,对身边的警卫连长低声吩咐:“通知赵大海和雷豹,带可靠的人,跟我来。我们先去‘请’这几位‘客人’,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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