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七月中旬,徒步爱好者陈明抵达年保玉则时,正逢高原短暂的夏季。仙女湖畔开满不知名的野花,湖水蓝得像是融化的宝石。他支起帐篷时,一只秃鹫在悬崖边缘盘旋,影子掠过湖面,带起一阵寒意。
陈明是厌倦了都市的软件工程师,带着一身疲惫来到这片传说中山神的领地。官方资料里记载着:“年保玉则,巴颜喀拉山脉最高峰,海拔5369米,藏语意为‘神圣的山’。”他特意打印了地质考察报告,知道这湖是冰川侵蚀形成,深不见底。
第一夜平静得反常。没有风,湖面如镜,星空低垂得仿佛伸手可触。陈明在日记本上写:“在这里,时间似乎停滞了。”
第二夜,他梦见了一个少女。
月光如水的梦境里,她穿着褪色的藏袍,领口镶着磨损的绿松石,头发编成数十根细辫,末端系着黯淡的银饰。她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掌心向上。陈明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向湖边,她的赤脚踏在草地上没有声音,只有银饰碰撞的细微叮当。他们在水边起舞,一种缓慢的、古老的舞步,陈明感到自己的动作僵硬如木偶,却被一股温柔的力量牵引着。少女转过脸时,月光照出她半边面容——美得不似凡人,另半边却隐在阴影里。
他醒来时浑身冷汗,帐篷里弥漫着一股陌生的香气:柏树枝燃烧的苦涩混着酥油温润的奶腥味。陈明猛地坐起,拉开帐篷。
清晨的薄雾笼罩湖面。离水边不到三米的一块扁平岩石上,印着一串清晰的脚印。
他赤脚冲过去。脚印很小,显然是女性或孩子的,边缘还湿着,仿佛刚从湖中走出。最诡异的是,脚印只有去的方向,从湖水到岩石中央,然后消失了——没有返回的痕迹。陈明伸手摸了摸,凉意顺着指尖窜上脊背。
“是梦游?”他自言自语,声音在空旷湖畔显得虚弱。他检查了自己的鞋底,干燥洁净。地质报告里提到这一带常有野生动物出没,但什么动物会留下这样规整的人形脚印?
那天他心神不宁,原本计划的徒步取消了。下午,他在景区边缘遇到一位放牧的藏族老人。老人汉语生涩,陈明连比带划地问起湖的传说。
老人沉默地卷着烟草,良久才说:“那是山神的女儿。很久以前,她爱上了一个凡人。”他指向云雾缭绕的主峰,“山神发怒,将她的魂魄困在湖中。每逢月圆,她会寻找舞伴。”老人深深看了陈明一眼,“但你遇到的是新月。”
“如果被选中呢?”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递给他一撮风干的柏枝。“带在身边。闻到香气时,她在附近。”
陈明接过柏枝,那股梦中熟悉的苦涩气息让他胃部一阵抽搐。
第三夜,他故意很晚才睡。半夜,那种香气又出现了,这次更浓郁,几乎令人窒息。帐篷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是赤脚踩在湿草地上。陈明屏住呼吸,透过帐篷的网格窗,看到一道纤细的影子缓缓走过。
他本该害怕,却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甚至期待。他想起都市里日复一日的代码、地铁、外卖,那种活着的麻木感比鬼魂更可怕。而在这里,有什么东西是鲜活的,即使属于死亡。
影子停在帐篷外。陈明听见一声叹息,轻得像风吹过经幡。然后,一只苍白的手从帐篷缝隙伸进来,指尖挂着水珠。那只手悬在半空,仿佛在等待。
陈明的心狂跳起来。恐惧和诱惑撕扯着他。他想握住那只手,想再次进入那个月光舞动的梦境。但老人警告的眼神闪过脑海。
“你是谁?”他颤抖着问。
手缩了回去。帐篷外传来细微的哭泣声,不是悲伤,而是某种永恒的孤独。哭声渐远,柏枝香也随之消散。
陈明瘫倒在睡袋里,浑身被汗浸透。那一刻他明白了:吸引他的不是超自然,而是被都市生活磨灭了的、对神秘的感知能力。这个湖,这个传说,唤醒了他内心深处某种原始的东西。
第四天清晨,他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在岩石边,他发现了一枚小小的、生锈的银饰,形状像是一弯新月。他捡起来,指尖传来刺骨的冰凉。
犹豫片刻,他将银饰放回岩石上,用石块轻轻压住。也许该让她继续等待,或者被下一个足够勇敢的人遇见。
离开时,陈明回头望去。仙女湖在晨光中泛起金波,美得令人心碎。他知道自己带走了一些东西:不是鬼魂,不是恐惧,而是重新感知世界细微震颤的能力。柏枝香会散去,银饰会锈蚀,但那一刻的抉择,在他心里留下了比脚印更深的印记。
车子启动时,他最后看了一眼后视镜。湖边的岩石上,似乎坐着一个朦胧的身影,面朝湖水,长发在风中飘散。
陈明踩下油门,没有回头。有些边界,跨过一次就足够了;有些香气,闻过一次就永难忘却。前方的路还长,但从此,每个有月亮的夜晚,他都会记得那片湖,和那个邀他共舞的、永恒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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