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鎏金铜鹤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殿内寂静得能听见朝珠碰撞的细碎声响。赵恒端坐在龙椅上,玄色十二章纹龙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平静地扫过阶下文武百官,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三日前王家满门抄斩的血腥气似乎还萦绕在京城上空,今日的早朝便成了新旧势力交锋的修罗场。以吏部尚书刘承宗为首的世家官员们身着绯色官袍,手捧象牙笏板,整齐地跪倒在丹墀之下,乌纱帽汇聚成一片沉默的浪潮。
“陛下!”刘承宗苍老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他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王家世代忠良,先祖随先帝开疆拓土,如今却因些许田产之争便遭灭门之祸,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重审此案!”
随着这声叩请,三十余名官员同时高呼:“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声浪在殿内掀起回音,震得梁柱上的金龙浮雕仿佛都在晃动。
赵恒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目光落在刘承宗花白的头顶。这位三朝元老乃是江南望族之后,家中良田千顷,正是“限田令”要动的核心利益集团。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刘爱卿说王家是忠良之后?”
刘承宗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挺直脊梁:“正是!王家先祖王显曾于青峰山战役中救先帝于危难,先帝亲赐‘忠勇世家’金匾!”
“哦?”赵恒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转头看向身旁侍立的内侍总管李德全,“李伴伴,宣旨。”
李德全尖细的嗓音划破沉寂:“传先帝遗诏——‘王家勾结外戚,意图谋逆,念其先祖功勋,免其族诛,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仕。’”
满殿哗然。谁也没想到先帝竟留有这样一道遗诏,刘承宗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赵恒从龙椅上站起身,明黄色的龙纹披风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肩头,露出腰间悬挂的玄铁令牌——那是先帝破天荒亲手交给他的“镇国令”。
“诸位爱卿只记得王家是开国功臣,却忘了先帝晚年为何将王家贬黜?”赵恒一步步走下丹墀,龙靴踏在金砖上发出沉稳的声响,“二十年前,先帝微服私访江南,见富户兼并土地,流民塞道,曾怒斥‘朕之江山,岂容硕鼠蛀蚀’!遂下《均田诏》,令各州府清查田亩,严惩隐瞒。”
他停在户部尚书面前,这位老臣正是江南陆氏的当家人。赵恒的目光如炬,仿佛能看穿那厚重官袍下隐藏的私心:“陆爱卿,你可知先帝当年如何处置苏州织造李嵩?”
陆尚书浑身一颤,伏地叩首:“臣……臣知晓,李嵩因隐瞒良田三千亩,被先帝……腰斩于市。”
“正是。”赵恒转身面向众臣,声音陡然提高,“先帝当年铁腕治贪,抄没权贵家产二十七家,流放外戚子弟十三人,才有了破天荒大赵如今的根基!可如今呢?”他猛地挥袖指向殿外,“京畿百里之内,竟有三成土地被十二家勋贵占据!江南各州,富户良田万顷,贫者无立锥之地!若先帝在,见此情景当如何?”
这声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紫宸殿,跪着的官员们无不噤若寒蝉。赵恒缓步走回龙椅旁,目光扫过那些低垂的头颅:“朕推行限田令,并非心血来潮。先帝临终前执朕之手,嘱咐‘江山社稷,在乎民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土地兼并日甚,流民渐增,若不及时遏制,二十年前的黄巾之乱必将重演!”
他从御案上拿起一本奏折,正是昨日收到的江南灾情奏报:“湖州知府奏报,上月暴雨冲毁堤坝,沿岸万亩良田尽成泽国。可当地乡绅竟囤粮居奇,米价暴涨十倍!诸位爱卿,你们家中粮仓可有短缺?”
刘承宗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开口。他想起昨日收到的家书,江南各大家族已暗中串联,准备联名抵制限田令。此刻面对新帝引经据典的驳斥,那些准备好的说辞竟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赵恒将奏折重重摔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先帝当年推行新政,遭世家阻挠,曾在这紫宸殿上杖毙反对最力的御史大夫。朕念及诸位皆是国之栋梁,不愿动刑。但朕今日把话说明白——限田令,一月后准时推行。凡主动上报多余田亩者,可按市价由朝廷赎回;若有隐瞒不报者,王家便是榜样!”
说到此处,他忽然放缓语气,目光落在那些瑟瑟发抖的官员身上:“朕知诸位家中多有祖产,然国之不存,家将焉附?先帝打下这江山不易,朕不能让它毁于土地兼并!今日散朝后,各部门即刻拟定细则,三日后呈上来。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山呼海啸般的叩拜声中,赵恒转身走入后殿。晨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在他年轻的脸上,映出几分疲惫,却更显坚毅。李德全悄悄跟上,低声道:“陛下,那些老臣怕是……”
“无妨。”赵恒打断他的话,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镇国令,“先帝当年比朕更难。朕只是在走他未走完的路。”
殿外传来百官散去的脚步声,夹杂着低低的议论。赵恒望着墙上悬挂的先帝画像,那位开创万世基业的雄主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仿佛在说:吾儿,做得好。
三日后,第一批主动申报田亩的名单摆在了御案上,其中赫然有几位昨日还在朝堂上反对的老臣。赵恒拿起朱笔,在名单上重重圈下一个名字——那是他的岳父,镇国公府。
“传旨,镇国公深明大义,着加赏黄金百两,绸缎千匹。”赵恒放下朱笔,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告诉太后,朕会谨慎从事,但这限田令,绝不能停。”
李德全躬身领旨,心中暗自叹服。这位年轻的帝王,不仅继承了先帝的铁血手腕,更学会了如何用“先帝之法”这把利刃,在错综复杂的朝局中开辟出属于自己的道路。紫宸殿的铜鹤依旧矗立,只是此刻在阳光下,似乎多了几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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