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染红了奉天殿的琉璃瓦。新帝赵恒立于丹陛之上,望着阶下百官素缟的身影,龙袍上十二章纹在暮色中泛着暗沉的光泽。三日前镇北王秦岳薨逝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御书房批阅西域都护府的急报,手中狼毫骤然折断,墨点在明黄奏章上晕成了乌云。
陛下,吉时到。内侍监总管李德全的声音压得极低,银白的拂尘垂在身侧纹丝不动。赵恒缓缓颔首,玄色镶金边的棺椁在六十四名杠夫的肩头起行,梓宫上覆盖的明黄缎面绣着五爪金龙,在萧瑟秋风中猎猎作响。这已是半年内第三位开国老将离世,从平南侯到定国公,再到今日的镇北王,那些曾追随先帝破天荒打下江山的身影,正一个个化作皇陵里的封土。
出了承天门,送葬队伍绵延三里。赵恒亲自执绋走在灵柩左侧,玄色长靴踏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想起二十年前初见秦岳的情景,那时先帝刚在玄武门诛杀叛党,满身血污的镇北王提着敌将首级闯入东宫,玄甲上的冰碴子落在金砖地上,融化成蜿蜒的水痕。当时还是太子的他吓得躲在屏风后,却听见秦岳粗哑的嗓音在殿中回荡:殿下莫怕,老臣这把刀只斩奸佞!
灵柩行至朱雀大街时,忽有白幡从酒楼二楼飘落,素色绢面上题着万里长城今犹在七个苍劲大字。赵恒抬头望去,只见窗边立着位白衣老者,正是致仕在家的太史令。老者遥遥举杯,酒液泼洒而下,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痕迹,宛如老将们未曾干涸的热血。
镇北王享年七十有三,历事三朝,礼部尚书捧着谥册的双手微微颤抖,先帝创业时,王率部克幽云十六州,斩突厥可汗于狼牙山;文景之治时,镇守北疆二十载,胡马不敢度阴山。今追赠为镇国公,谥曰武穆......
哀乐声中,赵恒望着灵柩缓缓沉入皇陵地宫。石门闭合的闷响传来时,他忽然注意到秦岳的长孙秦岚腰间悬着的玉佩——那是先帝亲赐的虎符佩,如今却沾染着新鲜的血迹。昨夜秦岚在灵堂外跪求面圣,盔甲上的刀伤还在渗血:臣愿继父祖之志,镇守北疆!少年眼中的火焰,与二十年前的镇北王如出一辙。
回宫途中,赵恒绕道去了城西的镇北王府。朱漆大门已换成素色,门楣上悬挂的铁券丹书匾额蒙上了白布。他独自走进西跨院,秦岳生前常在此处打磨兵器,石桌上还摆着半成型的长枪,枪尖映着月光,泛着冷冽的寒芒。墙角的箭囊里插着支雕翎箭,箭杆上刻着的保家卫国四字已被摩挲得发亮。
陛下,兵部递上的军报。李德全捧着鎏金托盘匆匆赶来,西域都护府的加急文书上,火漆印着代表军情的赤鸟纹章。赵恒展开奏章,边关急报上的字迹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突厥骑兵三万寇边,连破三座烽燧。他想起秦岳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的话:北疆安稳,需得有敢战之将,更需有固国之策啊......
御书房的烛火燃至天明时,赵恒在绢帛上写下兵农合一四个大字。窗外的启明星刚升起,李德全看见年轻的帝王对着先帝画像深深鞠躬,龙袍下摆扫过案上堆叠的奏疏,露出压在最底下的《屯田策》——那是秦岳去年呈上来的,墨迹已有些褪色,页眉处却批满了朱红的圈点。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殿内,赵恒的身影在墙壁上拉得颀长。他忽然想起昨夜秦岚跪在丹墀下的模样,少年甲胄上的血迹与当年秦岳玄甲上的冰碴子重叠在一起。案头的青铜灯里,灯花骤然爆响,仿佛那些凋零的老将们,正在历史的深处发出震耳的回响。
当第一缕阳光掠过奉天殿的鸱吻时,赵恒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丹陛之下,秦岚带着百名少年将领身披素缟,甲胄上悬着白绫,如同一株株在寒风中挺立的青松。
臣等请战!甲叶碰撞声在清晨的宫阙间回荡,惊飞了檐下栖息的乌鸦。赵恒望着这些平均年龄不足二十岁的面庞,忽然明白先帝当年那句江山代有才人出的深意。他缓缓抬手,龙袍广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如同展开的双翼。
传朕旨意,年轻帝王的声音穿透晨雾,命秦岚为北疆先锋营统领,即刻率部出征。当少年将领们的欢呼声震彻宫阙时,赵恒转身望向皇陵的方向,那里沉睡着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而他知道,属于大赵的新篇章,正从这些年轻的肩膀上,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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