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贞的这几个字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沉寂的池塘里。
江先生。
这称呼不仅代表着他放下了京兆府尹的架子,更代表着他将凡间律法的权柄,在这间小小的包厢里,暂时的交托到了这个看似普通的长随手中。
萧红绫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她看看王世贞,又看看江澈,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这个不久前还在为了银子跟她耍无赖的家伙,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连铁面府尹都要请教的“先生”了?
这家伙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柳知意则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半步,将舞台完全留给了江澈。她的美眸中异彩连连,她知道江澈很强,却没想到他竟能以这种方式,兵不血刃的就让神都最难缠的官吏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江澈则对这个称呼恍若未闻,他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仿佛接手的不是一桩诡异的连环命案,而是一盘已经摆好了棋子的棋局。
王大人,江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此‘芬芳’无形无色,却能附着于物,随人而动。方才钱,周二位大人暴毙,说不定这‘芬芳’,已经沾染到了在场某些人的身上。
他这话一出,原本就已是惊弓之鸟的众人瞬间炸了锅!什么?我……我身上没有!别靠近我!
恐惧再次升级!
人们惊恐的看着身边的人,仿佛对方就是下一个即将暴毙的尸体,纷纷向后退去,恨不得离所有人都三尺之遥。
肃静!王世贞一声怒喝,强行压下了骚动。他转头看向江澈眼神里带着询问。
江澈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想要找出‘纵火者’,就要先找出谁的身上还带着‘火星’。
请王大人下令,让所有人将随身携带的,尤其是香囊,手帕,脂粉盒,玉佩……这类贴身之物全部取下,放到那边的空桌上。我要逐一排查。
这个要求听起来合情合理,在众人看来,这是一种排查毒源的常规手段,但在柳知意听来,却知道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好!王世贞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照江先生说的办!所有人,立刻将贴身之物,全部上交!若有藏私者以凶案同谋论处!
有了府尹大人的命令,衙役们立刻行动起来,一张空置的八仙桌被清理干净,摆在了三楼的中央。
在衙役们冰冷的目光下,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娇生惯养的贵妇小姐们,此刻都像待宰的羔羊,哆哆嗦嗦的解下自己的香囊,掏出怀里的手帕,摘下腰间的玉佩……
一件又一件,很快那张八仙桌上,就堆满了各式各样珠光宝气的物件。
江澈却并没有走上前去,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目光甚至没有落在那张桌子上,而是仿佛在看穿了墙壁,望向了更遥远的虚空。
他不需要用眼睛去看,更不需要用手去碰,在他的脑海深处,奇门遁甲之术中的术法,天地盘推演已然无声的运转!
整个摘星楼三楼的布局,所有人的位置,乃至那两具尸体倒下的方位与时辰……无数的信息,化作繁复的符文,在他脑中的天地盘上飞速流转归位。
不是在“找”,而是在“算”!以两位死者为“果”,逆推出造成这一切的“因”!
无数条因果的丝线,在天地盘上纵横交错,最终所有的线索,都如同百川归海,指向了同一个源头!
一个看似最无辜,最不起眼的存在。江澈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清明,仿佛刚才那堪比海量卷宗的推演,对他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寻常事。
他转过身对王世贞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后抬起手越过那一桌子的珠光宝气,越过那一群战战兢兢的达官显贵,用一种确定无疑的语气指向了那个,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张小脸早已被吓的没有半点血色,正用一双惊恐的小鹿般的眼睛,怯生生望着这边的……
琵琶歌女。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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