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凌晨一点，城市已陷入沉睡。
忘忧园艺店周围的街区静悄悄的，只有几盏路灯在夜色中投下昏黄的光晕。但在这片寂静之下，暗流正在涌动。
店门紧闭，但从玻璃窗内透出微弱的光——不是灯光，而是植物发出的自然荧光，将店里映照得如同童话森林。林守拙坐在柜台后，慢悠悠地泡着茶，仿佛在等待什么。
阿青、白薇、江小棠分别守在前店、后院和二楼。那三个被收编的小偷——光头李强、瘦高个王明、矮胖张伟——紧张地躲在仓库里，手里握着白薇给的“防身植物”：几颗会喷出麻痹粉末的“警戒松果”。
噬时兽趴在柜台上，钟表盘眼睛警惕地转动着，尾巴有节奏地轻拍桌面，像在计时。
“师父，”阿青从货架后探出头，“时间差不多了吧？”
“嗯。”林守拙看了眼墙上的老式挂钟——那是老王头古董钟的“亲戚”，走时很准，“钥匙猎人公会讲究效率，不会拖到后半夜。至于时空管理局那位……应该也在等。”
他话音刚落，店外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了十二个人影。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行动无声，呈扇形向园艺店包围过来。为首的是个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花白但身形矫健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造型奇特的金属手杖，手杖顶端是一个复杂的锁具模型。
“锁匠……”林守拙轻声道，“钥匙猎人公会三大猎头之一，擅长破解一切封印和结界。看来他们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阿青握紧了手中的木剑——那是林守拙给他临时做的，上面刻了简易的破邪符文。
“别紧张。”林守拙喝了口茶，“让他们先碰碰噬时兽的时间迷宫。”
店外，锁匠抬起手杖，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号。符号亮起暗红色的光，扫向园艺店周围的空间。
“有结界。”锁匠声音低沉，“两层——植物警戒网，时间迷宫。破解需要时间。”
他身后一个年轻队员嗤笑：“时间迷宫？就是白天困住老七的那种？交给我，我最擅长对付时间类法术。”
说着，那队员掏出一个沙漏形状的法器，正要施法，突然——
“等等！”锁匠喝道。
但已经晚了。
沙漏刚举起来，周围的时间流速突然变得极其诡异：那队员的手臂动作快得出现残影，但双腿却慢得像陷在泥里；他的上半身想往前冲，下半身却在后退。整个人扭曲成一种滑稽又恐怖的姿态，最后“砰”地摔在地上，沙漏也脱手飞出。
“时间迷宫已经激活了。”锁匠皱眉，“而且……被改良过。不是单纯的困阵，是攻防一体。”
他抬起手杖，在空中连点七下。七个暗红色的光点飞出，落在园艺店周围的七个方位，形成一个简易的“破界阵”。
阵成瞬间，园艺店周围的银色时间纹路明显浮现出来，像一张大网笼罩着整栋建筑。
“找到了。”锁匠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时间迷宫的核心在……后院东南角。第一队，破阵；第二队，警戒；第三队，准备突入。”
三支四人小队立刻行动。
第一队来到后院围墙外，开始破解时间迷宫的阵基。第二队分散在街道两侧，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援军。第三队由锁匠亲自带领，准备在阵法破解后第一时间冲进去。
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
但锁匠不知道的是，在斜对面那栋楼的楼顶，两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科长，要干预吗？”年轻女人低声问。
“不。”穿着灰色风衣的科长——时空管理局钥匙回收科科长，代号“冷锋”——淡淡地说，“让公会的人先试试水。我们需要评估青帝的真实战力。”
“可是如果公会得手……”
“得手了更好。”冷锋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们就从公会手里‘回收’钥匙，省得和青帝正面冲突。记住，我们的任务是‘回收’，不是‘击败’。”
“明白了。”
楼下，钥匙猎人公会的破阵行动正在进行。
第一队的四名队员都是阵法专家，他们围着后院东南角那个阵基，各自掏出专业工具：能量测绘仪、符文解码器、结界干扰器……看起来不像来打架的，像来搞科研的。
“阵基结构很复杂，”一个队员报告，“融合了至少三种不同体系的时间法则，还有植物能量作为补充。破解难度……A+级。”
“需要多久？”锁匠问。
“保守估计……十五分钟。”
“太慢。”锁匠皱眉，“用‘暴力破解模块’。”
“可是队长，暴力破解可能会引发时间乱流，波及我们自己……”
“执行命令。”
四名队员对视一眼，无奈地点头。他们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金属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四枚刻满符文的银色钉子。
“时间锚钉……”楼顶的冷锋眼神微动，“公会这次真是下了血本。这东西一颗就值五百万，四颗一起用，足以暂时冻结一个小范围的时间流。”
楼下，四名队员将时间锚钉分别插在阵基的四个方位，然后同时激活。
“嗡——！”
四枚钉子同时亮起刺目的银光，光芒交织成一个立方体，将时间迷宫的阵基笼罩其中。立方体内的空间开始扭曲，时间流动明显变慢，最后几乎停滞。
“就是现在！”锁匠一挥手，“第三队，突入！”
他率先冲向园艺店后门，手杖顶端的锁具模型自动旋转，发出“咔哒咔哒”的解锁声。后门的防护阵法在这声音中层层瓦解。
眼看他们就要破门而入——
“叮铃铃铃铃——！！！”
突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
不是手机铃声，是老式座机那种响亮的机械铃声，声音大得整条街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愣住了。
钥匙猎人公会的队员下意识地停下动作，警惕地环顾四周。
锁匠皱眉：“哪里来的电话？”
声音似乎是从……园艺店里传出来的？
店里，林守拙也愣了愣，看向柜台上的老式电话——那玩意儿自从装好就没响过几次，这个时间点谁会打来？
他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活泼的女声：“您好！请问是林守拙先生吗？这里是‘钥匙保护协会’客服中心，工号9527为您服务！监测到您所在区域有非法入侵行为，已触发本协会的‘钥匙紧急保护预案’！请问您是否需要援助？”
林守拙：“……”
钥匙保护协会？这又是什么组织？
“你们是……”
“我们是致力于保护‘钥匙’自由意志的非营利性民间组织！”女声热情洋溢，“我们的宗旨是：钥匙有权利选择自己的锁！钥匙有权利拒绝被使用！钥匙有权利……”
“停。”林守拙打断她，“你们想干什么？”
“为您提供保护服务！”女声说，“监测到入侵方为‘钥匙猎人公会’，威胁等级b+；还有‘时空管理局钥匙回收科’在附近潜伏，威胁等级A。根据您的情况，我们建议启动‘三级防护方案’：包括但不限于临时避难所、法律援助、舆论支持、以及……必要的武力威慑。”
林守拙揉了揉眉心。
今晚这是怎么了？开派对吗？一波接一波的？
“如果我拒绝呢？”他问。
“那我们会很遗憾，但仍将尊重您的选择。”女声依然热情，“但请注意，根据本协会《钥匙权利宣言》第三条，钥匙在被威胁时有权获得帮助。所以即使您拒绝，我们也会在‘不干扰您自由意志’的前提下，提供最低限度的保护——比如，帮您报个警？”
林守拙看了眼窗外严阵以待的钥匙猎人公会，又想了想楼顶那位“神之回收员”。
“行吧。”他说，“你们想怎么帮？”
“太好了！”女声欢呼，“请稍等，我们的‘快速响应小组’已经在路上了！预计到达时间……三分钟！在这期间，请尽量待在安全区域哦！”
电话挂断。
林守拙放下话筒，表情复杂。
阿青小心翼翼地问：“师父，又是……新势力？”
“嗯。”林守拙点头，“‘钥匙保护协会’，听名字像是个公益组织。”
“可信吗？”
“不知道。”林守拙耸肩，“但至少听起来比外面那两个组织友善。”
窗外，锁匠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不管了，冲进去！”他下令，“时间锚钉的效果只能维持十分钟！”
第三队的四名队员立刻撞开后门，冲进后院。
然后——
“砰！砰！砰！砰！”
四声闷响，四名队员以比冲进去更快的速度倒飞出来，摔在街上。
紧接着，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钥匙保护协会在此！任何人不得侵犯钥匙先生的合法权益！”
随着声音，三个人从后院走了出来。
是的，走出来——他们好像早就等在店里了，只是现在才现身。
为首的是一位穿着白色西装、打着红色领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绅士，手里拿着一根文明杖。他左边是个穿着运动服、扎着马尾辫、看起来像大学生的女孩，正嚼着口香糖。右边是个穿着工装裤、背着工具包、满脸络腮胡的大叔，手里拿着个扳手。
这三人的组合……怎么看怎么奇怪。
锁匠眯起眼睛：“钥匙保护协会？没听说过。”
“那是您孤陋寡闻。”白西装绅士优雅地行了个礼，“鄙人协会外勤部高级专员，代号‘绅士’。这两位是我的同事，‘学生’和‘工匠’。”
嚼口香糖的女孩——学生——朝锁匠挥了挥手：“嗨！你就是锁匠吧？久仰大名！听说你破解过‘九重天锁’？厉害厉害！”
络腮胡大叔——工匠——则盯着锁匠手里的手杖，眼睛发亮：“这手杖……精工制造啊！用的‘星辰铁’吧？工艺至少是大师级！卖不卖？我出高价！”
锁匠：“……”
他现在很确定，这三个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真的很强。
“不管你们是什么协会，”锁匠冷声道，“钥匙猎人公会办事，闲人避让。否则……”
“否则怎样？”学生歪着头，“打架吗？我最近正好手痒。”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露指手套戴上。手套看起来普通，但戴上瞬间，她周身的气息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像是出鞘的利剑。
工匠也举起扳手：“我这人最讨厌有人欺负手艺人。钥匙先生也是手艺人——种花的手艺，那也是手艺！你懂不懂什么叫‘工匠精神’？”
锁匠脸色沉了下来。
他能感觉到，这三个人……都不简单。
那个学生，气息锐利得像剑修；那个工匠，力量浑厚得像体修；而那个绅士……完全看不透。
“会长，”一名队员低声说，“时间不多了。时间锚钉的效果还剩七分钟。”
锁匠深吸一口气：“一起上。速战速决。”
十二名队员——包括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四个——同时出手。
各种法术、法器、符咒如雨点般砸向钥匙保护协会的三人。
然后，他们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学生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队员中间，速度快得拉出残影。她甚至没用武器，只是用戴着露指手套的双手，轻轻在队员们的后颈一点，那些人就软软倒下——不是受伤，而是被精准地击中了昏睡穴。
工匠更直接，他抡起扳手，对着飞来的法术和法器就是一通乱砸。那些看起来威力强大的攻击，被他用扳手像打棒球一样全打飞了。最离谱的是，他一边打还一边点评：
“这个火球术温度不够，差评！”
“这飞剑材质不行，容易卷刃！”
“这符咒画得歪歪扭扭，基本功不扎实！”
至于绅士……他根本没动手。
他只是站在那里，拄着文明杖，微笑地看着。但诡异的是，所有飞向他的攻击，都在距离他三米外莫名其妙地拐弯了，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不到三分钟，钥匙猎人公会的十二名队员全躺地上了。
只剩锁匠一个人站着。
学生拍了拍手：“搞定！下一个任务是什么？去揍楼顶上那两个偷看的吗？”
她说着，抬头看向冷锋所在的方向，咧嘴一笑。
楼顶，冷锋瞳孔微缩。
“科长，他们发现我们了。”年轻女人紧张地说。
“嗯。”冷锋面色凝重，“那个学生……用的是‘空间折叠步法’，至少是S级身法。那个工匠，肉身强度堪比神兵利器。至于那个绅士……”
他顿了顿：“我看不透。但至少是……SS级。”
“那我们现在……”
“撤。”冷锋果断决定，“情况有变，需要重新评估。”
两人身影一闪，消失在楼顶。
楼下，锁匠看着倒了一地的队员，又看看眼前这三个深不可测的人，知道自己今天栽了。
“钥匙保护协会……”他咬牙，“我记住你们了。”
“记住就好。”绅士微笑，“请转告贵公会会长：钥匙先生受本协会保护。如果再有类似行为，我们将采取‘更积极的防护措施’。”
锁匠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甚至没管地上那些队员。
学生朝他的背影喊：“喂！你的手下不要啦？”
锁匠头也不回：“你们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啧，真无情。”学生摇头，然后看向园艺店，“钥匙先生！麻烦解决啦！我们可以进来喝杯茶吗？”
店里，林守拙和阿青面面相觑。
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但人家刚帮了忙，总不能拒之门外。
“请进。”林守拙打开门。
绅士、学生、工匠走进店里，好奇地东张西望。
“哇！这些植物好特别！”学生跑到星尘菇前，“会发光的蘑菇！我能买一盆吗？”
工匠则盯着墙上的防护阵法：“这阵法……设计得很巧妙啊！虽然简陋，但思路很新颖！谁设计的？”
林守拙给他们倒了茶：“三位，能解释一下吗？钥匙保护协会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绅士坐下，接过茶杯：“简单来说，我们是一个由‘钥匙’和‘钥匙同情者’组成的组织。我们认为，钥匙不应该被当作工具或物品，而应该被尊重为有自由意志的个体。”
“钥匙……有很多吗？”林守拙问。
“历史上出现过的不多，但也不止您一位。”绅士说，“昆仑墟钥匙、幽冥之门钥匙、时间长河钥匙、命运之轮钥匙……不同的‘锁’需要不同的钥匙。而您，青帝大人，是‘昆仑墟钥匙’的疑似者之一。”
“疑似？”
“因为钥匙的确切判定很复杂。”学生插嘴，“不是有特定神力就是钥匙，还需要满足一系列条件。不过根据我们的评估，您有87.3%的可能性是真正的昆仑墟钥匙。”
工匠补充：“所以我们来保护您！不能让那些没文化的家伙把您当工具使！”
林守拙沉默了一会儿。
“那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问，“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们只希望您能‘自由’。”绅士认真地说，“自由地选择是否开启昆仑墟，自由地选择何时开启，自由地选择为谁开启——或者永远不开启。这就是我们的全部诉求。”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学生点头，“当然，如果您愿意加入协会，成为我们的‘荣誉钥匙会员’，我们会更高兴。会员福利包括：免费法律援助、定期安全体检、钥匙交流会门票、还有……每年一次的神界旅游？”
林守拙笑了。
这个协会……还挺有意思。
“我会考虑。”他说，“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时空管理局那边，你们能应付吗？”
“小意思。”工匠拍胸脯，“时空管理局听起来厉害，其实也就那样。他们的‘回收员’我们打过交道，大部分都挺讲道理的——除了那个冷锋，那家伙是个疯子，觉得所有钥匙都该被关起来。”
“不过您放心，”绅士说，“冷锋今天看到我们的实力，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来。我们会派人轮流在附近值守，确保您的安全。”
林守拙点点头：“那……谢谢了。”
“不客气！”学生站起来，“那我们先走啦！还要去处理地上那些公会成员——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躺街上，影响市容。”
三人离开后，店里恢复了平静。
阿青松了口气：“师父，他们……可信吗？”
“至少比另外两家可信。”林守拙说，“而且他们的理念……我挺认同的。”
他看向窗外，夜色依旧深沉。
但今晚的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钥匙猎人公会吃了亏，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
时空管理局的冷锋在观望。
钥匙保护协会……至少表面上是盟友。
退休神民的平静生活，好像又能继续一段时间了。
“收拾一下，准备休息吧。”林守拙说，“明天还要开店呢。”
“是。”
深夜，城市重新陷入寂静。
但在这寂静之下，新的格局正在形成。
钥匙、猎人、回收员、保护者……
这场关于“钥匙”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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