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十点，忘忧园艺店后院。
经过白薇和江小棠的精心布置，原本堆放杂物的后院焕然一新：杂草被清除，换上了几盆新培育的“安神兰”；角落里的工具被收纳整齐；中央的石桌石椅被擦得干干净净，桌上铺着素雅的亚麻桌布。
桌布上摆放的不是文件，而是全套茶具——林守拙收藏的那套青瓷茶具，以及江小棠亲手做的几样点心：桂花糕、绿豆饼、还有用星尘菇做的“闪光布丁”。
石桌周围摆着六把椅子：林守拙坐主位，左右分别是苏瑶和赵公明（商业顾问），对面三把椅子留给三方代表。
阿青、白薇、江小棠站在林守拙身后，扮演“随从”角色。沈度以法律顾问身份坐在稍远处的藤椅上，手里拿着平板电脑随时准备查资料。周小盗负责端茶倒水，紧张得手都在抖。噬时兽趴在屋檐上，钟表盘眼睛警惕地扫视全场——它的任务是维持后院时间流速正常，防止有人用时间类法术作弊。
退休神明互助会的其他成员则在店里待命：莉莉丝说要给谈判对手“植入一点友善的梦境”，被林守拙严词拒绝了；蚩尤摩拳擦掌想当“武力威慑”，被安排去前店看门；灶王爷通过视频连线“观战”；周不通的虚影在青帝印里随时准备提供“黑历史情报”。
十点整，第一位客人到了。
钥匙保护协会的代表依然是“绅士”。他今天换了身浅灰色西装，配了一条印着小钥匙图案的领带，手里拿着文明杖和一个皮质公文包。
“林先生，早安。”绅士优雅地行礼，“感谢您安排这次会面。”
“请坐。”林守拙示意他坐下，“喝茶吗？今年的新茶。”
“荣幸之至。”
绅士刚坐下，第二位客人就到了。
时空管理局的冷锋今天没穿风衣，而是一身笔挺的黑色制服，胸口别着管理局的徽章。他身后跟着上次那个年轻女助理，手里抱着厚厚的文件夹。
冷锋没说话，只是对林守拙微微点头，然后在指定的位置坐下。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屋檐上的噬时兽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第三位客人迟到了五分钟。
钥匙猎人公会的代表是个穿着金色唐装、手里攥着两颗玉核桃的胖子，看起来五十多岁，满面红光，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他身后跟着两个保镖模样的人，但被阿青拦在了后院门外。
“哎呀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胖子一进来就拱手，“路上堵车，见谅见谅！鄙人金算盘，公会副会长，主管外联和……嗯，财务。”
他在剩下的那把椅子上坐下，玉核桃转得飞快，眼睛却一直在打量后院的环境，特别是那几盆安神兰和桌上的点心。
“三位都到了。”林守拙亲自泡茶，“那我们开始吧。不过在此之前，我先说几点规则。”
所有人看向他。
“第一，这是非正式会谈，不做记录，不录音录像。”林守拙说，“第二，按顺序发言，每人每次不超过十分钟。第三，可以提问，但答不答在我。”
他顿了顿：“最后，无论谈得如何，离开时请带一盆店里的植物作为纪念——这是本店的规矩。”
三位代表表情各异。
绅士微笑点头：“很合理的规则。”
冷锋面无表情：“可以。”
金算盘眼睛一亮：“送植物？能选贵的吗？”
林守拙笑了：“可以选，但每人限一盆。”
“好好好！”金算盘搓着手，“那我们开始？”
“开始。”林守拙看向绅士，“保护协会先请。”
绅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精简版的《入会协议》，只有三页纸。
“林先生，经过协会理事会讨论，我们对您提出的‘提升安全防护等级’要求做出了回应。”他将协议推过来，“如果您同意入会，我们将提供‘特级防护’：包括但不限于三名S级保镖24小时轮值，一套可移动的‘空间避难所’，以及最高级别的法律援助——包括应对时空管理局的‘强制收容令’。”
他补充道：“当然，您的所有义务不变，依然是‘尊重其他钥主的自由，并在力所能及时为钥主群体发声’。”
苏瑶接过协议快速浏览，然后对林守拙点点头：“条件比之前好很多。特级防护的市场价……赵公明前辈？”
赵公明在平板上算了算：“按年计算，保镖费用约三千万，空间避难所造价至少五千万，加上其他服务……总价值在九千万到一亿两千万之间。”
金算盘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你们协会真有钱！”
绅士微笑：“为了钥匙的自由，值得。”
冷锋冷哼一声：“非法武装护卫，干扰公务执行，这些都可以被起诉。”
“我们是合法的民间组织，”绅士不卑不亢，“所有保镖都有‘神明安全员’资格证书，所有设备都经过注册备案。倒是贵局的‘强制收容令’，最近在万神界人权法庭上败诉率有点高啊。”
冷锋脸色一沉。
林守拙摆摆手：“两位，按顺序发言。接下来……时空管理局？”
冷锋的女助理递上一份新的《聘用意向书修订版》。
“经局里研究，”冷锋声音冰冷，“可以适当放宽限制条款。您不需要常驻管理局，每年只需完成三个‘顾问任务’。外出报备改为‘重大事项报备’，安全评估从每季度改为每年一次。”
他顿了顿：“年薪提高到八百万，配备专属安全屋升级为‘可定制安全庄园’。子女教育扩展至‘从幼儿园到神学院的全程保障’。”
苏瑶再次接过文件，赵公明又开始计算。
“条件确实放宽了，”苏瑶评价，“但核心问题没变——您仍然需要接受管理局的管辖和评估，本质上还是‘编制内人员’。”
赵公明补充：“八百万年薪对钥匙的价值来说仍然偏低。不过安全庄园如果地段好，价值可能超过年薪。”
金算盘忍不住插嘴：“才八百万？我们公会出价一亿！林先生，考虑一下我们呗！”
林守拙看了他一眼：“按顺序。钥匙猎人公会最后发言。”
金算盘悻悻地闭嘴，继续转他的玉核桃。
“林先生，”冷锋盯着林守拙，“管理局能提供的不仅是物质条件，还有‘合法性’和‘保护’。只要您加入，钥匙猎人公会这种非法组织就不敢再骚扰您。保护协会……我们也可以进行合规化沟通。”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很明显。
绅士正要反驳，林守拙抬手制止：“发言时间到。下一位，钥匙猎人公会。”
金算盘立刻来了精神，从怀里掏出一份……金箔做的合同？
真的是金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林先生，请看！”他将金箔合同铺在桌上，“我们公会对合作条款进行了全面升级！首先，年使用费从一亿提高到一亿五千万！其次，开启频率从十年一次改为‘您自愿’，我们不设强制要求！”
他越说越激动：“第三，我们愿意预先支付五年费用，也就是七亿五千万下品灵石！现金！随时可以到账！第四，我们还可以赠送您公会10%的干股，每年分红至少五千万！”
院子里安静了。
连冷锋和绅士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七亿五千万现金，加10%干股，加每年分红……
这手笔太大了。
赵公明飞快地计算着，然后抬起头，声音有点干：“按这个条件……未来十年，林先生从公会获得的总收益可能超过十五亿下品灵石。这已经接近‘钥匙’理论市场价值的上限了。”
金算盘得意地笑：“怎么样？诚意够足吧？只要您签个字，钱马上到账！我们连合同章都带来了！”
他说着，真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纯金打造的印章。
林守拙没有看那份金箔合同，而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金副会长，”他问，“你们付出这么多，想要什么呢？不只是‘必要时开启昆仑墟’吧？”
金算盘笑容僵了一下：“这个……当然是希望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
“说具体点。”
“呃……”金算盘看了看冷锋和绅士，压低声音，“其实我们公会最近接了几个大单，客户都要求进入昆仑墟寻找一些……古神遗物。如果您能帮忙开启，并且提供一些内部信息，我们愿意再付额外的‘信息费’……”
冷锋冷笑：“果然是非法盗掘。”
绅士摇头：“把钥匙当作盗墓工具，这是对钥匙最大的不尊重。”
金算盘急了：“什么叫盗墓？我们这是‘考古发掘’！有正规许可证的！”
“昆仑墟的许可证，谁发的？”冷锋问。
“万神界文物局！怎么了？不合法吗？”
“万神界文物局无权对昆仑墟颁发许可证。”冷锋冷冷地说，“昆仑墟属于‘超界遗产’，管辖权在时空管理局和万神界理事会共同手中。你们所谓的许可证，是伪造的。”
金算盘脸色变了：“你、你别乱说！我们有文件……”
“需要我当场验证吗？”冷锋拿出一个类似执法记录仪的装置，“这是管理局的‘跨位面文件验证器’，只要三十秒就能查出真伪。”
金算盘额头冒汗了。
林守拙看着这场面，忽然笑了。
“三位，”他说，“你们的条件我都听明白了。现在，我说说我的想法。”
所有人都看向他。
“首先，感谢各位的看重。”林守拙给每人添了茶，“但我这个人，退休三千年，习惯了自由散漫。加入组织、接受管辖、签长期合同……都不太适合我。”
金算盘急了：“林先生，价钱可以再谈……”
“不是钱的问题。”林守拙摇头，“是生活方式的问题。”
他顿了顿：“不过，我也理解各位的需求。钥匙猎人公会想进昆仑墟找东西，时空管理局想确保钥匙不失控，保护协会想维护钥匙的自由。这些需求……其实不矛盾。”
冷锋皱眉：“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林守拙从桌上拿起一块桂花糕，“我们可以换一种合作方式。”
他掰开桂花糕，分成三块，分别放在三位代表面前。
“昆仑墟，我可以开。但不是为某一个人、某一个组织开，而是……定期开放，公开准入。”
三位代表都愣住了。
“具体来说，”林守拙解释，“比如每十年，我开启一次昆仑墟的‘外围区域’。任何组织、任何人，只要通过审核、缴纳费用、遵守规则，都可以进入探索。收入的一部分用于维护昆仑墟，一部分用于钥匙的保护和研究，剩下的……算我的辛苦费。”
苏瑶眼睛一亮：“这像是……‘旅游景区’模式？”
“差不多。”林守拙点头，“但审核要严格，规则要明确。时空管理局可以负责审核和监管，确保安全合规。保护协会可以监督整个过程，确保我的权利不被侵犯。钥匙猎人公会……可以作为‘特许经营商’，负责组织探险队伍，但要接受管理局监管。”
他看向三人：“这样，管理局得到了监管权，协会得到了监督权，公会得到了经营权，我得到了自由和收入。四方共赢。”
院子里鸦雀无声。
这个方案……太出乎意料了。
冷锋第一个反应过来：“昆仑墟的管辖权问题……”
“昆仑墟不属于任何人，”林守拙说，“它属于所有世界。我只是钥匙，不是主人。我的职责是开门，不是决定谁可以进。”
他看向冷锋：“但如果管理局愿意承担监管责任，我可以授权你们制定准入规则——当然，需要我同意。”
冷锋沉思。
绅士缓缓开口：“这个方案……确实比单纯的保护或对抗更有建设性。但如何确保钥匙的意愿不被忽视？”
“所以我需要协会的监督。”林守拙说，“每次开放，协会派代表全程参与，有一票否决权。”
绅士眼睛亮了。
金算盘急切地问：“那我们公会能得到什么？”
“特许经营权。”林守拙说，“但需要竞标，不是独家。而且利润要分成：30%归昆仑墟维护基金，20%归管理局监管经费，10%归协会监督经费，20%归我，剩下的20%才是你们的。”
金算盘快速心算，然后皱眉：“只有20%？太少了……”
“但这是合法、稳定、长期的生意。”林守拙说，“而且你们可以收取高额的服务费——组织探险队、提供装备、培训人员……这些都能赚钱。”
赵公明在旁边补充：“如果运作得好，20%的利润可能比现在非法盗掘赚得更多，而且没有风险。”
金算盘犹豫了。
冷锋忽然问：“你保证每十年开启一次？”
“保证。”林守拙点头，“但如果有特殊情况——比如我生病了，或者昆仑墟出现异常——可以顺延。具体条款可以写进合同。”
他看向三人：“这就是我的方案。如果同意，我们可以成立一个‘昆仑墟管理委员会’，四方各派代表，共同管理。如果不同意……”
他笑了笑：“那我就继续退休种花，谁也别想进昆仑墟。”
三位代表面面相觑。
他们来之前，预想过各种可能：林守拙选择一方，拒绝另外两方；或者提出苛刻的条件；或者干脆拒绝谈判。
但谁都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一个……“共赢”的方案。
把昆仑墟变成旅游景点？四方共管？
这脑洞也太大了。
但仔细想想，好像……真的可行？
冷锋第一个表态：“我需要向局里汇报。”
绅士也说：“协会需要理事会讨论。”
金算盘最直接：“林先生，能先签个意向书吗？我们公会全力支持这个方案！”
林守拙笑了：“不急。三位都回去商量商量，下周末之前给我答复。这期间……”
他指了指桌上的点心：“尝尝桂花糕？江主厨的独家配方，用了时光种的露水，吃了能让人心情平和，适合思考重大决策。”
三位代表将信将疑地拿起桂花糕。
咬了一口。
然后，表情都柔和了下来。
真的……心情变平和了。
连冷锋那张冰块脸，都稍微融化了一点。
“那么，”林守拙举起茶杯，“今天就到这里？三位走的时候，记得选一盆植物。”
谈判结束。
没有争吵，没有威胁，甚至没有激烈的讨价还价。
有的只是一壶茶，几块点心，和一个脑洞大开的方案。
三位代表离开后，后院恢复了平静。
苏瑶长舒一口气：“林守拙，你刚才那方案……是临时想的？”
“算是吧。”林守拙耸肩，“种田种久了，喜欢‘播种-收获’的模式。把昆仑墟开放，让大家都有收获，总比藏着掖着惹麻烦强。”
赵公明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这方案如果成了，您每年至少收入几千万，还不用被任何人控制！”
沈度推了推眼镜：“法律上需要完善，但框架是可行的。四方共管，互相制衡，确实比单方控制更稳定。”
阿青好奇地问：“师父，您真的每十年开一次昆仑墟？”
“嗯。”林守拙点头，“就当……每十年组织一次‘老同事聚会’吧。我也能回去看看，你们也能进去玩玩，多好。”
他看向屋檐上的噬时兽：“到时候带你去，昆仑墟里有种‘时光泉’，你应该喜欢。”
噬时兽眼睛一亮：“喵！时光泉！好喝吗？”
“据说味道像汽水。”
“我要去！我要去！”
众人笑了。
退休神民的日常生活……
好像又要增添新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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