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冷淡转变，让林修清有些措手不及。
她站在原地，看着水君离去的背影，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我猜错了？”
她心中思绪纷乱，
“那些路人……他认识？是他用某种方法‘重现’的故人？
可为什么这些路人似乎不认识他？……
我刚才的话，是不是恰好触碰到了他某个不愿被触及的回忆或情感？
所以他才会这样反应？”
她仔细回想水君看向那些路人时的眼神，
那里面似乎确实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有温柔，有怀念，或许还有深藏的悲悯与爱护。
他在乎那些“路人”，哪怕他们可能只是他记忆或力量投射出的幻影。
而自己那句“虚空造物的障眼法”，
在他听来，或许不仅是否定了那些“人”的真实性，哪怕只是某种意义上的真实，更可能是一种对他情感寄托的轻视和侮辱。
他生气了？还是失望了？
林修清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那种感觉，像是无意中打翻了一件别人珍视的东西，很感歉意。
阿珠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小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看看林姐姐，又看看水君大人远去的背影，小声说：
“林姐姐……水君大人他……怎么好像不高兴了？”
林修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快步跟了上去，
在距离水君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带着一丝难得的轻柔与歉意：
“哎……等等……对、对不起……”
后面三个字说得很轻，但以水君的耳力，足够清晰。
前方水君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但他没有回头。
林修清抿了抿唇，继续道，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真诚：
“那些‘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但刚才那样说，是我不对……是事实。”
在水君背对着她、林修清看不见的角度，
没有人看到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弧度，只是转瞬即逝。
他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平和，
甚至眼底还藏着调侃：
“没想到夫人心思如此缜密，还能设身处地，体察人意。不过……”
他故意顿了顿，
“‘对不起’倒也不必说得如此郑重。
难道在夫人心中，为夫就是那般心胸狭隘、轻易便会因一言而矫情动怒之人？”
不等林修清回答，他忽然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语气也变得有些微妙，带着略微的压迫感：
“再者……夫妻之间，
若是只有这般‘相敬如宾’、动不动便‘对不起’的生分，
那这‘连理之契’，不结也罢。这种感情，可不是我想要的。”
林修清被他突然转变的语气和逼近的步伐弄得一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身后是鬼市街边一堵斑驳的白瓦墙，
退了两步便已抵住墙面，再无退路。
糟了！
她心里一紧，一边飞快地想着对策，
一边下意识地侧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墙壁。
就在她这分神的刹那，水君已近在咫尺。
他并未触碰她，只是伸出一只手臂，
轻轻撑在了她耳侧的墙面上，
形成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壁咚”姿势，
将她困在了他与墙壁之间的小小空间里。
这突如其来的、极具侵略性的反转来得太快！
阿珠在一旁看得眼睛瞪得溜圆，
随即非常识趣地、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几步，
躲到了一旁挂着灯笼的柱子后面，
只探出半个小脑袋，脸上写满了“吃瓜”的兴奋与紧张。
“你……！”
林修清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古老神只会做出如此……如此具有“现代感”的举动，
一时语塞，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她慌忙扭过头，避开他过于靠近的视线，
同时抬起一只手，虚虚地抵在他胸前，
掌心隔着那华美的喜服料子，能感受到衣料下结实温热的胸膛。
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
如果水君接下来敢有什么更过分的轻浮举动，
哪怕明知不敌，她也势必要斗上一斗了！
然而，预想中的进一步冒犯并未到来。
水君只是微微俯身，
将唇凑近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畔，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
问了一句完全出乎林修清意料的话：
“夫人生前……是汉族人，对吧？”
林修清彻底懵住了。
他怎么知道？是猜的？
还是从她的言行举止、乃至这具“色欲人偶”残留的某些特质里看出来的？
在对方如此近的距离和灼热气息的笼罩下，
她大脑有些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轻轻点了点头。
就为了凑这么近，问这么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
林修清满心疑惑，
戒备却因为这个问题而松懈了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
而就在这她点头、心神微分的那一秒钟——
她只觉得腰间一紧，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
下一刻，
她便跌入了一个宽阔、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水君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身，将她轻轻拥住。
那身明代新郎官的华服衣料带着微凉的触感，
衣料之下却是真实而温暖的体温，
以及一种沉静如山岳、浩瀚如深海般的安稳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林修清：“！！！”
她僵硬地靠在他怀里，
大脑一片空白，
只剩下那双微微睁大的、盛满了震惊与无措的美丽眼眸，
映照着鬼市朦胧诡谲的光影，
以及近在咫尺的、那身鲜红夺目的新郎官吉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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