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泽掌握的隐秘穿梭点,位于一处界痕褶皱的“阴影”之中。这里空间结构极其脆弱,如同被反复折叠揉搓后又勉强展平的纸张,布满了细微的裂痕与不稳定的能量漩涡。
青璃取出一枚形如梭镖、通体流转着银色空间符文的法器,深吸一口气,将磅礴的秩序之力注入其中。梭镖尖端亮起刺目的银光,如同热刀切入黄油般,在眼前混沌扭曲的空间壁上,“撕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光膜裂缝。裂缝内部光影疯狂扭曲,传来令人心悸的吸力与各种错乱的嘶鸣、低语、哭泣的回响。
“通道极不稳定,只能维持三息!跟紧我,护住心神!”青璃低喝一声,率先化作一道翠绿流光投入裂缝。
木清颜与墨衍毫不迟疑,紧随其后。
穿过裂缝的瞬间,如同坠入了一个万花筒与噩梦交织的漩涡。无数破碎的光影、失真的声音、扭曲的气味、混乱的触感……如同暴风雨般冲击着他们的五感与神魂。前一瞬看到金碧辉煌的宫殿盛宴,下一瞬就是尸山血海的战场惨嚎;左耳听到孩童纯真的欢笑,右耳便是恋人诀别的哭泣;鼻尖刚嗅到花朵的芬芳,立刻就被焦臭与血腥取代……
这是记忆回廊外围最典型的特征——记忆乱流。海量无序、破碎、强烈的情感记忆碎片,在这里形成永不歇息的混沌风暴。寻常天仙到此,恐怕瞬间就会迷失自我,神魂被无数记忆碎片污染、撕裂。
“固守本心!莫要被外象所惑!运转我教你们的‘灵台清光咒’!”青璃的神念如同定海神针般在两人识海中响起。
木清颜立刻运转青璃提前传授的秘法,眉心混沌建木烙印微光流转,一股清冽中带着混沌包容之意的灵光自识海升起,护住神魂核心。同时,她察觉到眉心的银色流光与周围混乱的时光波动产生着微弱的共鸣,让她能稍微“分辨”出哪些记忆碎片是“新近”漂流的,哪些则沉淀着更加“古老”的气息。这虽然无法让她免疫冲击,却让她的心神在乱流中多了一丝锚定感。
墨衍则低吼一声,微弱的龙魂金焰在识海中燃烧,龙族特有的骄傲、坚韧与对自身血脉传承的认同,形成一道无形的壁障,抵御着外来记忆碎片的侵蚀。他龙瞳中金焰闪烁,努力在混乱中寻找方向。
青璃身周秩序神光化为柔和但坚韧的护罩,将三人勉强笼罩,同时她手中持着一个不断调整指针的古老罗盘——这是结合了石心族观测数据、古木族精神印记、星河遗民星图信息特制的“回廊导航仪”。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勉强指向一个光影相对“稀薄”、但气息更加古老深邃的方向。
“这边!注意脚下和周围,这里空间结构是破碎的,可能一步踏错就坠入未知的记忆断层!”青璃提醒道,率先向着指针方向“游”去。在记忆乱流中,飞行变得极其困难且危险,更像是在粘稠的意识之海中潜泳。
三人艰难前行。周遭景象光怪陆离,时而如同穿过一场盛大却无声的宫廷舞会,幽灵般的身影旋转交错;时而陷入尸骸遍地的古战场,冰冷的杀意与绝望扑面而来;时而误入温馨的田园小屋,灶火温暖,却空无一人,只有无尽的思念在回荡……
每一片记忆碎片都携带着原主强烈的情感。喜悦、悲伤、愤怒、恐惧、爱恋、仇恨……这些情感如同无形的尖刺,不断试图钻入他们的心神。若非提前准备充分,且有青璃的秩序之力居中调和、木清颜的时光感知辅助分辨、墨衍的龙魂意志坚守,他们早已沉沦。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在混乱时空中,时间感极不可靠,这只是大概估算),周围的记忆乱流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碎片不再那么密集疯狂,但体积更大,蕴含的情感也更加深沉、凝固,如同搁浅在时光沙滩上的沉重贝壳。
前方,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景象”。
那是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虚空中悬浮着数十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半透明如水晶球般的“记忆泡”。每个记忆泡内部,都封印着一段相对完整、连贯的记忆场景,如同一个个微缩的世界。有些记忆泡光泽明亮,有些则暗淡残破,表面流转着不同的情感色泽。
而在这些记忆泡之间,可以看到一些极其细微的、仿佛蛛丝般的灰紫色丝线,若隐若现,连接着某些记忆泡,并向着更深处延伸。
“是归墟教的‘蚀念之丝’!”青璃眼神一冷,“他们在有选择地污染、抽取某些特定记忆的能量!这些记忆泡……恐怕是他们筛选后的‘猎物’或‘路标’。”
木清颜靠近一个被灰紫色丝线缠绕、内部场景是一座燃烧图书馆的记忆泡。刚一接近,一股混合着知识被焚毁的绝望、文明断绝的悲怆、以及被强行注入的扭曲吞噬欲望的复杂情绪,便冲击而来。她眉心银色流光急闪,帮她抵挡住大部分冲击,但也让她脸色白了一分。
“好阴毒的手法……他们在利用并放大记忆中的负面与绝望,作为‘蚀星魔炎’或‘星种’的养料。”木清颜沉声道。
墨衍则被不远处另一个记忆泡吸引。那个记忆泡并未被灰紫色丝线缠绕,内部显现的是一片浩瀚星空中,数条巨龙环绕一颗即将熄灭的恒星长吟悲啸的场景。悲怆、不舍、决绝的龙威与星辰寂灭的苍凉感扑面而来。他体内的青龙血脉微微发热,龙魂传来一阵悸动与共鸣。
“这里有强烈的龙族印记……而且是很久远之前的。”墨衍低声道,眼中金焰跳动,“这片记忆泡,或许能指引我们找到通往龙骸星域或‘逝川’真正入口的方向。”
青璃查看导航罗盘,罗盘指针在这里也微微偏向那个龙族记忆泡的方向,但同时也指向灰紫色丝线延伸的深处。
“看来,归墟教的目标路径,与可能存在‘逝川’线索的路径,在这里产生了部分重叠或交叉。”青璃分析道,“我们必须更加小心。沿着龙族记忆共鸣较强、且未被明显污染的方向前进,但也要警惕归墟教可能设下的陷阱。”
他们决定以那个龙族记忆泡为临时参照点,谨慎探索。
就在他们准备绕过几个漂浮的记忆泡时,异变突生!
侧面一个看似平静、内部显现宁静湖泊的记忆泡,突然毫无征兆地炸裂!
并非自然破损,而是被一股从内部迸发的、充满暴戾与吞噬意味的灰紫色能量强行撑爆!记忆泡碎片四射的同时,三道身披灰紫长袍、面目笼罩在兜帽阴影下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爆裂的中心激射而出,直扑三人!
为首者气息赫然是金仙后期,另外两人也是金仙初期!他们显然早已潜伏在此,以某种方式隐藏在记忆泡中,守株待兔!
“入侵者……死!”沙哑的厉喝伴随着三道凝练如实质、带着腐蚀神魂与吞噬灵力特性的灰紫魔光,分别袭向木清颜、墨衍和青璃!
偷袭!而且时机把握得极其狠辣,正是三人注意力被龙族记忆泡和蚀念之丝吸引,心神略有分散的刹那!
“小心!”青璃反应最快,秩序神光瞬间化为三面翠绿盾牌,挡在三人身前。
砰!砰!砰!
灰紫魔光狠狠撞在秩序盾牌上,发出沉闷的爆响。盾牌剧烈摇晃,光芒暗淡,虽然挡下了攻击,但青璃也被震得气息一滞。对方蓄谋已久的偷袭,威力不容小觑。
木清颜和墨衍也在瞬间做出反应。木清颜身形急退,指尖混沌之气缠绕银色光点,凌空划出一道扭曲的轨迹,那轨迹仿佛短暂迟滞了袭向她的部分魔光速度,为她争取到闪避空间,同时数枚青璃准备的“清心辟邪符”在身周炸开,形成一圈净化光晕。
墨衍则是低吼一声,不退反进,暂时恢复的龙魂之力爆发,一拳轰出!淡青色的龙形拳罡咆哮着与魔光对撞,发出刺耳的撕裂声。虽然龙魂未愈,力量不及全盛,但青龙之力对邪祟魔气有着天然的克制,竟将那道魔光勉强击散,但他自己也被反震之力推得倒退数步,手臂发麻。
“只有三人?实力不过如此!看来水泽是真的无人可用了!”为首的金仙后期归墟使者发出刺耳的怪笑,挥手间,更多的灰紫色蚀念之丝从虚空中浮现,如同活物般向三人缠绕而来,同时他双手结印,一股更加庞大的、带着混乱与遗忘意味的领域之力弥漫开来,试图侵蚀三人的神识,让他们陷入记忆混乱。
“结阵!不要被分割!”青璃厉喝,翠绿秩序神光化为无数藤蔓,反向缠绕向那些蚀念之丝,并竭力撑起一个小型的秩序领域,对抗对方的混乱遗忘领域。
木清颜与墨衍立刻靠拢,背对背而立。木清颜催动混沌灵泉,虽然道基未复,但精纯的混沌之气带着点点银芒弥漫开来,带着微弱的时光迟滞效果,干扰蚀念之丝的缠绕速度,同时她尝试沟通周围那些未被污染的记忆泡,看是否能引动其中残留的、与归墟教敌对的意念(如果有的话)进行干扰。
墨衍龙瞳金焰熊熊燃烧,暂时激发的龙魂之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形成一股炽热刚猛的龙威领域,与青璃的秩序领域叠加,共同抵抗对方的侵蚀。他死死盯着那名金仙后期的使者,寻找着破绽。
战斗,在这片由他人记忆构成的诡异回廊中,骤然爆发。破碎的记忆光影在能量冲击下更加混乱,各种情感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在战场中飞溅,无差别地切割着交战双方的心神。
而归墟教潜伏者出现在此,说明他们的行踪可能早已暴露,或者,这片区域根本就是归墟教重点布防的地带。
前路,危机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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