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整栋房子都安静下来。方旭躺在床上，听着身边秦思思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今晚生日宴上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秦思思身上那件从未见过的露肩连衣裙，她躲闪的眼神，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陌生古龙水味。
他轻轻起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见秦思思的背包随意地放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那是她平时最常用的一个帆布包，边缘已经有些起毛，拉链上还挂着他去年送她的一个小挂饰。
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拿起那个包。手指触到帆布粗糙的质感时，他有一瞬间的犹豫。结婚十年，他从未翻看过妻子的私人物品。但今晚，那种不安的感觉实在太强烈了。
他轻轻拉开拉链，包里装着些零碎物品：一包开了封的纸巾，一支口红，还有女儿偷偷塞进去的几颗糖果。他的手指在包里摸索着，忽然触到一个硬硬的纸角。
那是一张对折的电影票根。
方旭走到浴室，关上门，打开灯。票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时光恋人》，星际影城，上周四下午两点四十，情侣厅7排5座。
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上周四的画面在脑海中清晰起来。那天下午他原本要回家取文件，却在中午接到秦思思的电话。她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很着急：“晓雨突然发高烧，我得赶紧去她家照顾她，晚上可能回不来。”
他记得自己还特意嘱咐：“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去？你一个人照顾病人太辛苦。”
“不用不用，”她急忙拒绝，“我已经打到车了，你忙你的。”
现在回想起来，她的语气里确实带着不自然的急促。而这张票根明明白白地证明，在声称要去照顾生病的妹妹的那个下午，她其实是在电影院，看的还是特意选的情侣厅。
方旭靠在冰凉的瓷砖墙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流失。他试图为妻子寻找合理的解释——也许是陪魏妍去的？但魏妍刚刚失恋，怎么会选择看这样一部甜蜜的爱情片？而且，为什么要特意撒谎？
他在浴室里待了很久，直到双腿发麻才走出来。卧室里，秦思思依然睡得很熟，月光照在她安详的侧脸上，看起来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第二天一早，方旭破天荒地没有去公司。他坐在书房里，面前的电脑屏幕一片漆黑，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焦点。
“你今天不上班吗？”秦思思穿着睡衣站在书房门口，头发随意地挽着。
“有点累，在家处理点文件。”方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秦思思“哦”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传来她准备早餐的声音。
方旭盯着手机屏幕，通讯录里秦晓雨的名字格外刺眼。他的手指在拨号键上空悬停了很久，终于还是按了下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传来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姐夫？”秦晓雨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活力，“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我姐又让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方旭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晓雨，你身体好些了吗？”
“身体？”秦晓雨愣了一下，“我挺好的啊，上周还带着孩子们去春游呢。姐夫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上周四你不是发烧了吗？你姐说去照顾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秦晓雨的语气变得谨慎：“上周四我全天都在幼儿园，晚上还加班整理了春游的照片。我姐她……是不是记错日子了？”
方旭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他握紧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晓雨，”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绷，“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你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突然安静下来，似乎是秦晓雨走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姐夫，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上个月我在商场看见姐姐和一个男人在咖啡厅，当时觉得可能是普通朋友，就没多想。但现在听你这么问……”
“什么样的男人？”方旭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个子很高，穿着深蓝色西装，看起来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聊得很投入。”秦晓雨顿了顿，语气带着担忧，“姐夫，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方旭的目光落在书房窗外的梧桐树上，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可能真是我多心了。你先别跟你姐提我问过你这件事，好吗？”
“我明白。”秦晓雨轻声说，“姐夫，你放心，我会帮你留意的。要是姐姐真的……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挂断电话后，方旭在书房里坐了很长时间。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在大学的樱花树下，秦思思答应做他女朋友时羞红的脸。她当时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方旭，我这个人最讨厌谎言。我们之间永远都要坦诚相待，好不好？”
十年婚姻，他们一起经历了创业初期的艰难，住过漏雨的出租屋，分吃过一包泡面。他以为他们的感情早已坚不可摧，却没想到，一张小小的电影票根，就让这一切显得如此可笑。
厨房里传来秦思思哼歌的声音，轻快而愉悦。那首歌他很熟悉，是他们热恋时她经常哼的曲子。可现在听来，每一个音符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打开书桌最底下的抽屉，把那张电影票根小心翼翼地放进去。抽屉里还放着他们的结婚照，照片上的秦思思笑靥如花，眼睛里满是幸福的光。
方旭轻轻合上抽屉，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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