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西山，渝州城华灯初上。天然居后院的书房内，灯火通明，将李天然沉思的身影投在窗纸上。
莹勾看完了那封带着凤凰尾羽印记的信，血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将信纸随手放在桌上，仿佛那只是张无关紧要的废纸。她的关注点，更多在李天然微蹙的眉头上。
“麻烦？”她歪着头，问得直接。
“大麻烦，也可能是大机遇。”李天然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幻音坊女帝，亲自相邀，点明契丹与龙泉……这意味着，我们，或者说我手中的力量，已经正式进入了这些顶尖势力的视野。”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缓缓踱步。“女帝此人，雄才大略，心思深沉，绝不逊于任何男性枭雄。她不会无的放矢。找上我们，无非几种可能：其一，看重我们‘萤火’初露锋芒的情报能力，想合作或收编；其二，因为莹勾你的存在，她忌惮或想利用这份力量；其三，也是我最担心的，她可能通过某种渠道，察觉到了我‘异数’的身份，或者……墨麟刀的回归。”
莹勾安静地听着，对于这些复杂的算计，她通常不予置评，只是在她认为关键的时候，给出最本质的判断。“她，打不过我。”
语气平淡，却带着绝对的自信。这是属于完全体莹勾的底气。
李天然闻言失笑，心中的凝重被冲散了些许。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但这个世界，很多时候不是光靠拳头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女帝的幻音坊盘踞凤翔，势力庞大，与其为敌，我们的‘天然居’和‘萤火’将举步维艰。而且，她信中提到‘龙泉’，此事关乎李星云，关乎天下，我们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他沉吟片刻，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这落枫亭，必须去。但如何去，谈什么，我们需要好好准备。”
接下来的两天，李天然几乎没有踏出后院一步。他首先召见了“萤火”目前在渝州城的几位核心负责人。
“萤火”组织，是他凭借现代情报管理理念，结合江湖实际，暗中组建的情报网络。成员多为市井之中消息灵通却又不起眼的人物，如更夫、货郎、茶馆伙计、青楼暗娼，甚至包括几个衙门里不得志的文吏。他们利用天然居茶楼作为掩护和情报交换中心，通过特定的暗号和渠道传递信息。
书房内，油灯下，李天然看着面前几位神色恭敬的男女，沉声吩咐：
“第一，动用所有能动用的渠道，全力搜集近期一切与契丹相关的消息，无论军政、商贸、江湖轶闻，哪怕只是边境某个部落异常的牲畜调动，我都要知道。”
“第二，重点关注玄冥教，尤其是其高层，如孟婆、水火判官等人的动向。查清他们近期与契丹方面是否有接触。”
“第三，关于‘龙泉’，此乃绝密，不可大张旗鼓。只从最古老的江湖传说、前朝秘闻，以及……可能与李唐皇室后裔相关的线索入手，谨慎打探。”
“第四，严密监控渝州城内所有陌生面孔，尤其是操外地口音，或行为异常者。若有疑似幻音坊或通文馆的人出现，立刻上报，但不得打草惊蛇。”
他的指令清晰明确，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几位负责人凛然领命，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如同真正的萤火虫，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开始点亮各自的情报网络。
处理完“萤火”的事务，李天然又将福伯唤来，对茶楼近期的运营做了一些调整，加强了安保和警惕，确保后院绝对安全，作为他和莹勾最稳固的基地。
做完这一切，已是深夜。
月光如水，洒满庭院。李天然推开房门，看到莹勾并没有休息，而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他之前给她做的那个简易万花筒，正对着月光，好奇地转动着，血眸中映着筒内变幻的彩色光影，带着一种纯粹的、孩童般的好奇。
听到脚步声，她放下万花筒，看向他。
“安排好了？”她问。
“嗯，暂时安排好了。”李天然走到她身边坐下，看着月光下她精致的侧脸，心中一片宁静。无论外界如何风雨飘摇，只要有她在身边，他便觉得有了底气。
“你，很累。”莹勾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他微蹙的眉心，“这里，一直皱着。”
李天然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那份微凉的柔软，笑了笑：“想到要和你一起去见那位传说中的女帝，有点紧张。”
“不怕。”莹勾看着他，语气认真，“我保护你。”
简单直接的话语，却比任何誓言都更让人安心。
李天然心中感动，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莹勾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顺从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我知道。”他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但我们这次去，不只是打架。女帝是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有时候合作比对抗更有利。我们要让她看到‘萤火’的价值，看到我们的价值，但又不能让她觉得可以随意拿捏。”
他像是在对莹勾说，也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契丹异动，龙泉现世，这天下乱的征兆越来越明显了。我们这只小蝴蝶，扇动的翅膀，或许真的能带来一些不一样的变化。”
莹勾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含糊地应了一声：“嗯，你说了算。打架，找我。”
李天然哑然失笑，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心中充满了暖意和斗志。
乱世如棋局，他这颗来自现代的棋子，带着身边这个最强的“变数”，已然落子。
三日后，落枫亭。
他倒要看看，女帝这封凤羽传书，究竟意欲何为。
夜空下，萤火微光，悄然汇聚，虽不耀眼，却已有了照亮一方黑暗的潜力。而更大的风暴，正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缓缓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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