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刀,卷着黄沙在军营上空呼啸。
秦啸站在帅帐中央,盯着案上摊开的联名书,指节捏得发白,青筋暴起。羊皮纸上的墨迹冷硬如铁,八个老将的署名刺眼地排成一列,最后一行墨迹未干,字字如针:
“若姜氏实为陆女,则秦啸通敌叛国之罪昭然,边关军令当即刻废黜,以正军纪。”
“放屁!”他猛地暴喝一声,一把抓起文书,狠狠撕得粉碎!纸屑如雪片般扬了满帐,在昏黄的油灯下纷飞,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他双目赤红,声音如雷震:“她若是陆啸天的女儿,何苦被追杀三年?从云门废墟逃到边关,一路尸骨铺路?
何苦在乱葬岗啃树皮、与野狗争食,只为活命?
何苦在北境寒夜,用自己的血为我引出‘黑蝎毒’,高烧七日不醒,差点丢了性命?”
那夜风雪漫天,他中了敌军暗算,毒入心脉,群医束手。
是姜凌云割开自己手腕,以云门秘法“血引归元”,将毒引至己身。
她躺在草席上,脸色惨白如纸,却还笑着对他说:“将军……别死……边关……不能无主……”
副将梗着脖子,仍不服气:“可……可相士说她面相与陆盟主如出一辙,连耳后痣都一模一样……”
“相士?”秦啸冷笑,眼中寒光如刃,“那是陆啸天养的狗罢了!他看的不是面相,是陆啸天塞进他袖中的银票!是陆啸天许他的荣华富贵!”
他“铮”地一声拔出佩剑,剑光如电,直指帐外京城方向,声震四野:“我秦啸今日把话撂这儿——我信姜凌云,胜过信你们这些被谣言蒙了眼的老糊涂!”
“谁再敢提‘驱她’‘罪证’二字,休怪我剑下无情!”
帐中诸将面面相觑,有人低头,有人叹息,却无人再敢言语。
秦啸镇守北境十年,战功赫赫,军中威望如山。他若护一人,便是以整座边关为盾。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急促马蹄声,紧接着是传令兵嘶哑的高呼:“将军!京城八百里加急!”
“是姜姑娘那边传来的消息!”
众人一惊。秦啸大步出帐,接过密信。
信封已被血浸透,边角焦黑,似经火焚又被人从灰烬中抢出。他颤抖着展开——
信上只有潦草三个血字:
“勿信谣”
血迹在“谣”字上晕开,边缘如花瓣散落,竟像一朵凋零的梅花——那是云门姜氏独有的印记。
他瞳孔骤缩,心口如被重锤击中。
这字迹他认得,是姜凌云在药方上写惯的笔锋,顿挫有力,哪怕濒死也不失筋骨。
而那血……定是她以指蘸血,强撑最后一口气写就!
他缓缓转身,目光如炬扫过帐中诸将:“现在,谁还有疑问?”
无人应答。只有朔风在帐外呜咽,如泣如诉,卷起沙尘,扑打在旌旗上,猎猎作响。
众将默默退下,帐中只剩秦啸一人。他攥紧那封血书,仿佛攥着一颗滚烫的心。
夜深,他提一盏油灯,独自登上最高的烽火台。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火苗在狂风中挣扎摇曳,却始终没有熄灭——像他心中那点执念,三年未冷。
他从怀中最里层取出一方手帕。布料早已泛黄,边缘磨损起毛,却被叠得整整齐齐,珍藏至今。手帕一角,绣着一朵小小的云纹,针脚细密,是姜凌云的手艺。
三年前,他肩中敌箭,是她彻夜未眠,以药敷伤,最后用这方手帕为他包扎。
那时她指尖微凉,眼神却亮如星子:“将军,伤口莫沾水,三日换一次药。”
如今,药香早已淡去,可他仍能闻到那缕清苦的甘草与薄荷气息——那是她身上独有的味道,是医者的仁心,是乱世中唯一的光。
他将手帕贴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她的心跳与自己的共鸣。
目光望向京城方向,风沙扑面,却挡不住眼底的执着与痛惜。
“凌云……”他低声开口,声音被风吹得破碎,却字字清晰,如刀刻石,“等我处理完边关军务,定亲自去京城接你。”
“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陆啸天布下的天罗地网,我都护你周全,带你回家。”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却更坚定:“你不是陆啸天的女儿……你是云门姜氏的嫡女,是我秦啸此生……最信重之人。”
油灯的光在烽火台上摇曳,映着他坚毅的侧脸,也照亮了那方小小的手帕。
在无边的夜色与风沙中,它成了牵挂的唯一慰藉,也成了誓言的无声见证。
远处,狼烟未起,但战鼓已在心中擂动。
这一夜,边关无战事,
却有一颗心,
已踏上赴京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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