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罚的人罚了，事情还是要解决。
因着皇帝久未下令，陈兵于准噶尔之外的将士们也有些倦怠，加之每日所耗粮草之甚，令本就不丰的国库愈加空虚。
这些都催促着皇帝早下决断，打与不打，总要有个主意。
为着这个决断，永珣这几日也在苦恼。少年人朝气十足，提起此事颇为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即杀到准噶尔去。
自从青樱做了皇后，便不再私下召两兄弟到永寿宫，而是在逢五逢十的日子，于永寿宫接受所有皇子公主的请安，以示不分彼此之意。
这日永珣是借着探望尼楚赫的机会来的，永琛则是因骑术不佳被师傅留下了。
为此，永琛还颇有怨念，他嘴上虽吃醋，实际是很喜欢尼楚赫的。然而师傅不留情面，他便只能幽怨地目送永珣了。
“额娘早就喜欢尼楚赫，这下可是得偿所愿了。”
青樱只是笑着：“额娘和尼楚赫有母女缘分。”
永珣没有多说：“儿子们都大了，不能常在宫中来往，有尼楚赫陪着额娘也好。”
永珣已经十四了，如今还在尚书房读书。不是他不到入朝的年纪，而是皇帝自觉春秋鼎盛，尚无培养储君的意思。即便是嫡子，走这条路也很难。
“额娘自觉并不寂寞，抚养尼楚赫也是顺心而为，并非外物使然。”
永珣不太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青樱却说起另一件事：“永珣，你也大了，你的两个哥哥都已娶妻，入了朝堂，此番准噶尔一事，他们可有动作？”
永珣道：“大哥主张开战，三哥则是犹疑不决，既想救回端淑姑姑，也不想至战火蔓延。”
青樱了然：“你看到了他们怎么做，也该想想他们为何这样做。”
永珣思索道：“大哥封了郡王，是儿子们之中头一份的。但皇阿玛并没给他实权，大哥依旧在礼部与那些老学究谈文说理。儿子以为，大哥是想借此机会博一份军功，在朝中站稳脚跟。”
“不错，大阿哥是长子，又有救驾之功——无论你皇阿玛心里怎么想，明面上都是如此。因此他所差的，就是一份实打实的功劳，准噶尔一事正好是个机会。”
永珣眼中有一份轻蔑：“大哥只怕还想着，皇阿玛一定会派傅恒，或是富察家的人出征。到时候有他们护持，军功便唾手可得。”
青樱不由看了他一眼：“这样的想法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永珣淡笑道：“大哥的侧福晋十分跋扈，此事众兄弟皆知。”
原来如此，大福晋为人温厚，对下面的弟弟妹妹亦是常常关怀，几个小的都喜欢她。但那位出身富察氏的侧福晋行事霸道，大福晋少不得要受她的气，难怪永珣他们不喜富察氏了。
让青樱奇怪的是，永珣怎会以富察氏的跋扈，想到大阿哥是要借富察家的力。
青樱这般问了，永珣又是一笑：“富察家的女儿如何，只看孝贤皇后和三姐姐就可知晓。何况人是皇阿玛亲自选的，他对大嫂也算满意，想来是不会无缘无故与大嫂过不去的。”
这话倒不错，大福晋的为人在宗室中都算是极好的，宫中也多是称颂，连和敬公主这个不喜大阿哥的，与大福晋也能说到一处去。
这么好的儿媳，皇帝不会故意为难她的。
“好好的人进了定郡王府，怎么就变得跋扈了，这事只有大哥清楚。除了以宠借势，养大了侧福晋的胃口，儿子不做他想。”
看着永珣眼中淡淡的厌恶，青樱知道，这些事，他自幼听多了、也看多了。
青樱做了皇后，永珣也因嫡子的身份被皇帝看重。但越是亲近，越能看出皇帝骨子里的自私冷漠，大阿哥则是一脉相承的冷情。
他们宠爱谁，却不告诉她们何为是非，一味由着她们的性子。名为宠爱，实为贻害。
但大阿哥如此，也多是幼年不得皇帝关爱的缘故，实在是造孽。
“你大哥……不说也罢。”
永珣贴心地绕过了这个话题：“至于三哥，儿子觉得，不过是既同情端淑姑姑的境遇，又不敢真的向皇阿玛进言开战。”
“你皇阿玛向来不喜欢三阿哥，一时嫌他胆小，一时又嫌他天真。受多了训斥，也就更不敢直言了。但他也有个心软的好处，许多事，不够心狠是做不成的。”
永珣也赞同：“儿子知道。”
“那你呢，永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额娘希望你直言。”
永珣沉思片刻，道：“说实话，儿子很想立即迎端淑姑姑回宫，但，皇阿玛不是这样想的，傅恒大人和兆惠将军都说打不起，儿子觉得，这必然不是瞎说的。”
青樱只道：“无论到底能不能打，皇上不想打，便是不能。想要劝说，唯有从这个不想入手。你可知他为何不想？”
“皇阿玛说，江南水患，致使库银空虚……”
“不错，所以并非打不了，而是暂且不能。”
永珣只觉眼前一亮：“是了！暂时不能，那么拖延时间就是，一月两月、一年两年，越拖下去便越有胜算！”
青樱欣慰地看着他，见他又皱起眉头：“那么端淑姑姑怎么办？她身在准噶尔，只怕等不起啊！”
“公主备嫁，总要时间。”青樱提醒道。
“还是额娘有主意，大清的长公主、皇阿玛的亲妹妹，总不能就这么嫁过去，打点嫁妆是一定要的。”
见他有了主意，青樱点拨道：“其实达瓦齐求娶端淑长公主，未必是为了她这个人，而是看重长公主的身份，以为可以以此谋取利益。”
“只要让出利益，想来达瓦齐也不是非端淑姑姑不可。”永珣接过话来，“只是该如何劝皇阿玛让利呢？”
青樱有心考验他：“那就是你要考虑的了。须知，大清乃上邦之尊，今日可以予，明日也可以夺。”
言尽于此，永珣若还想不出法子，那也不必争了。
青樱还有一言：“无论要不要嫁，都要派人保护好端淑长公主。倘若达瓦齐不顾礼节，强逼长公主，不仅不利于大清，对长公主而言，恐怕也只有一死了！切记！”
永珣郑重道：“额娘放心，儿子一定会尽全力劝说皇阿玛，不止为了端淑姑姑，也为了我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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