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濮阳困局，北信南来
公元195年，夏，兖州，濮阳。
曾经还算坚厚的濮阳城墙，如今已是千疮百孔，烟熏火燎的痕迹随处可见。护城河早已被曹军填平数段，鹿角、拒马等防御设施也大多在连日来的攻防战中损毁殆尽。城内，昔日还算繁华的街巷，如今一片死寂，偶尔有面黄肌瘦的兵卒或百姓蹒跚走过，眼神麻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焦糊、血腥和绝望的气息。
州牧府（吕布自领兖州牧）内，气氛更是压抑得令人窒息。
吕布一身戎装沾染着血污与尘土，原本英武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暴躁与疲惫，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焦躁地在大厅内踱步。“粮食！粮食还有多少？军中的怨言都快压不住了！曹操老贼，竟敢水困下邳（注：此处艺术融合，历史上水淹下邳发生于198年，此处借其名与困境，视为曹操围城战术的一部分，或附近河流被利用制造困境），断我粮道！可恶！”
坐在下首的陈宫，面容憔悴，眼窝深陷，但眼神依旧保持着智者的清明。他叹了口气，声音沙哑：“温侯，城中存粮，最多再支撑十日。杀马……也非长久之计，且动摇军心。曹操此番是铁了心要困死我们。”
“那就出城决战！”吕布猛地停下脚步，赤红的眼睛瞪着陈宫，“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我吕布方天画戟之下，何惧曹营诸将？”
“不可！”陈宫急忙劝阻，“温侯勇武，天下无双。然曹军势大，荀攸、程昱等人诡计多端，早已设下重重埋伏。我军如今饥疲交加，贸然出击，正中其下怀！乃是取死之道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吕布怒极，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杯盏乱跳。
陈宫沉默片刻，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那封辗转多日才送到他手中的密信。羊皮纸粗糙的触感，此刻却仿佛带着北地的一丝凉意，熨帖着他焦灼的心。信是黄屹亲笔，言辞恳切，并未因吕布如今的窘境而有丝毫轻视，反而充满了对陈宫智谋的推崇和对吕布武勇的惋惜，明确表示并州大门始终为他们敞开，承诺必将厚待。
他几次想开口，但看着吕布那因绝望而更显桀骜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此刻提出北上投靠并州，以吕布的心高气傲，极大可能会被视为羞辱而断然拒绝，甚至可能激怒他。
“为今之计……唯有固守待变。”陈宫最终只能吐出这苍白的几个字，心中却是一片苦涩。变？变从何来？天下诸侯，谁会在此时冒着开罪曹操的风险来救援他们？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将领匆匆入内，低声禀报：“温侯，陈先生，城外曹军射来数十封箭书，皆是……皆是劝降文书，言明……言明只要献城，或擒拿温侯与陈先生，皆可免死，甚至封官赐爵……”
“混账！”吕布勃然大怒，“将那些箭书统统烧掉！传令下去，再有敢言降者，立斩不赦！”
亲卫噤若寒蝉，连忙退下。
陈宫心中却是一动。曹操的劝降，虽然恶毒，却也侧面说明了曹军也不愿长期顿兵坚城之下，希望从内部瓦解他们。这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缝隙？
……
与此同时，曹军大营，中军帐内。
曹操正与麾下核心谋士荀彧、程昱、以及刚刚从许都赶来不久的谋士刘晔议事。曹操面色沉静，但眼神中透着一丝志在必得。
“吕布困兽犹斗，然城中粮尽，军心涣散，破城只在旬日之间。”曹操捋着短须，语气笃定，“拿下吕布，兖州方可称真正安定。文若，粮草调度如何？”
荀彧（字文若）从容应答：“明公放心，兖州各地秋粮已陆续入库，支撑大军用度无虞。只是……需防袁绍、袁术，乃至徐州刘备有所异动。”
程昱（字仲德）接口道：“袁绍新破公孙瓒于界桥，气势正盛，然其欲彻底吞并幽州，尚需时日，短期内无力南顾。袁术志大才疏，目光多在淮南、徐州，且与刘备龃龉不断，不足为虑。至于刘备……新得徐州，内部尚未整合，更无力干预兖州之事。”
曹操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什么，问道：“并州黄屹，近来有何动向？此人稳坐北疆，不动声色，却已将触角伸至河套、乌桓，不可不防。”
新投不久的刘晔（字子扬）负责情报梳理，回道：“据探马回报，黄屹主力似有北调迹象。其麾下张辽、庞德已率精骑出塞，动向不明。看来，其志不在中原，而在更北的草原胡虏。”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哦？北向用兵？倒是好大的气魄。不过，草原广袤，部落纷杂，岂是易与？让他去与胡虏纠缠也好，免得来搅扰中原之事。”他顿了顿，略带一丝嘲讽，“听闻他还曾暗中接触陈宫？想招揽吕布？呵呵，吕布此獠，豺狼本性，纵有万夫不当之勇，亦难驾驭。黄屹若真收留他，怕是自寻烦恼。”
程昱却微微皱眉：“明公，黄屹此人，不可小觑。其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不图虚名，只重实利。如今并控河套、乌桓，若再让其整合草原，获取无尽战马资源，未来恐成心腹大患。”
荀彧亦道：“仲德所言有理。然眼下，当以解决吕布为第一要务。并州之事，可遣使多加探查，暂且维持表面和睦即可。”
曹操颔首：“就依文若。待平定吕布，再观天下之势。”他的目光重新投向濮阳城方向，杀意凛然。
……
千里之外，阴山以北，茫茫草原。
张辽与庞德率领的一万狼骑兵，如同一股铁流，在无垠的碧色草海上奔涌。离开了熟悉的城池关隘，进入了完全陌生的环境，即使是百战精锐，也面临着新的挑战。
“文远，这鬼地方，看着平坦，实则暗藏沟壑，水源也难以寻找。”庞德抹了把脸上的风沙，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草原，语气带着谨慎。他西凉出身，对羌地熟悉，但对这更北的草原，同样感到陌生。
张辽神色沉稳，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主公与军师既然将先锋重任交予我等，自当克服万难。我已派斥候四出，广布二十里，寻找水源和部落踪迹。令明，你看，”他指着远处天际线上一些细微的移动黑点，“那似乎是牧民的羊群。”
很快，斥候回报，前方三十里外发现一个中等规模的鲜卑部落，约有两千余帐。
“终于找到了！”庞德精神一振，“打不打？”
张辽沉吟道：“主公之意，北伐重在震慑、招抚，兼以获取情报物资。传令下去，全军展开战斗队形，缓慢逼近，以威慑为主。若其愿降，则收取部分牛羊马匹作为‘贡赋’，勒令其部落首领随我军行动，以为向导和人质。若其反抗……”
他眼中寒光一闪：“则雷霆击之，屠其青壮，掳其妇孺牛羊，以立军威！”
一万狼骑兵如同展开的狼群，带着冰冷的杀意，朝着那个尚未察觉大祸临头的鲜卑部落合围而去。这是并州军真正意义上深入草原的第一战，其结果，将直接影响后续北伐的进程与策略。
而在濮阳城内，陈宫终于在一个深夜，避开了吕布，秘密会见了那位冒死潜入城内的靖安司死间——一位伪装成行脚商人的精干汉子。
“陈先生，主公有言，北地之门，始终为先生与温侯敞开。时机紧迫，望先生早作决断。”死间压低声音，语气急切。
陈宫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和远处曹军营寨连绵的灯火，深吸一口气，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决绝：“回去禀报黄并州，宫……已知其意。然温侯处……尚需时机。请黄并州务必在黄河沿岸，靠近东郡之处，预先安排接应人手与船只！”
下一章预告： 狼骑北扫，宫台定计。张辽、庞德初战告捷，以凌厉手段慑服鲜卑部落，获取了宝贵的向导与补给，但也引来了草原更大势力的警惕。北伐先锋如何在陌生地域应对可能的联合反击？濮阳城内，陈宫开始暗中布局，利用曹操劝降文书造成的缝隙，巧妙离间吕布与部分动摇的将领，为可能的突围北上创造微渺机会。与此同时，袁绍彻底击败公孙瓒，尽收幽州之地，志得意满，将目光投向了南方；袁术称帝的野心日益膨胀，淮南之地暗流涌动。天下大势，因并州的北进与中原的混战，正悄然发生着深刻的演变。敬请期待第一百二十章《狼骑北扫，宫台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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