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校场边缘的泥水还在往下渗。宫本雪斋蹲在倒地的枪兵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只是脱力昏过去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对旁边的亲兵说:“抬回去,热水擦身,别着凉。”
亲兵应了一声,几个人上前把人架走。雪斋没动,盯着那名枪兵留下的脚印看了一会儿。昨夜暴雨训练结束时,三百人还能齐步穿刺稻草人,说明阵型已经稳了。现在只差实战一验。
他转身走向营帐外的三台投石车。工兵正在检查绞绳和配重石块。其中一台的轮轴陷进了泥里,两个士兵用木棍撬着,喊着号子往上推。地面太湿,移动比预想慢得多。
雪斋走过去,看了看方位标桩。离预定发射点还差十五步。他回头叫来一名队长:“让枪兵组盾阵,铺出一条硬路。”
命令传下去后,三十名刀盾手立刻列队上前。他们把盾牌卸下,一块接一块平铺在泥地上,形成一条临时通道。工兵拖着投石车轮子,顺着盾面缓缓推进。每前进一步,后面的士兵就把最后一块盾捡起,传到最前面再铺下。
太阳刚冒头,晨雾还没散尽。三台投石车终于到位。弓箭手也已就位,在投石车前方拉出一道警戒线。雪斋站在高处,举起红旗。
城头上的守军似乎察觉到了动静。几个黑点出现在女墙后,举着望远镜往这边看。
雪斋挥下红旗。
弓箭手立刻放箭。十几支箭划破晨雾,直射城楼了望哨。两名守军中箭倒地,剩下的人缩了回去。视野被遮断的瞬间,雪斋下令点燃引信。
“轰!”
第一块巨石腾空而起,砸在桧山城西侧城墙中部。砖石崩裂,烟尘冲天。紧接着第二发、第三发接连射出。三台投石车轮流抛射,节奏稳定。城墙上不断传来碎裂声和惨叫。
守军开始反击。铁炮从垛口伸出,零星射击。但距离太远,子弹打不到投石车位置。箭雨也稀疏无力,大多落在空地。
雪斋站在指挥位,盯着城头动向。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果然,不到一刻钟,守军改变了策略。城墙上突然出现几口大锅,冒着白气。有人往锅里加柴火,火焰猛地蹿高。
雪斋眉头一皱。他认得那是沸油。
他还来不及下令转移,就看见城头几名士兵合力抬起一口锅,朝着最近的一台投石车方向倾倒。金黄色的油液从空中泼洒下来,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躲!”
话音未落,油已落下。两名正在装填石块的推车手当场被浇满全身。一人惨叫一声,双手乱抓,皮肉瞬间焦黑。另一人摔倒在地,翻滚了几圈,却再也爬不起来。
周围士兵惊慌后退,投石车眼看要侧翻。雪斋冲上前,一脚踢在支架底座上,硬生生把倾斜的车身踹回原位。
“继续装石!”他吼了一声,声音盖过哀嚎。
没人敢动。
他又吼了一遍。这次有两个人咬牙上前,颤抖着手去搬石头。
这时城头又升起两口锅。显然对方要扩大打击范围。
雪斋转身对身后的铁炮队下令:“向前二十步!盾阵掩护,瞄准城头,准备齐射!”
铁炮队立刻行动。十名士兵在刀盾手保护下推进到射程边缘。枪口对准女墙缺口。
“放!”
一阵硝烟爆开。铅弹打在城墙上噼啪作响。几名正准备倒油的守军被击中,惨叫着倒下。剩下的赶紧缩回掩体。沸油攻击暂时中断。
雪斋趁机调人把伤者抬走。那个被烫得最重的士兵还在喘气,但脸已经看不出五官。军医跑过来查看,摇摇头。
他走回指挥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臂。刚才冲出去时,有几滴沸油溅到了袖口,烧了个洞,皮肤也被烫红了一片。不算严重,但火辣辣地疼。
他解开外袍,卷起袖子,让风吹一会儿。这点伤不值得包扎。
太阳升到了头顶。三台投石车持续轰击了一个时辰。城墙被打出了三个明显缺口,其中一处已有半截塌陷。但守军始终没有溃退迹象。他们不断修补破损段落,用沙袋堵住缺口,甚至拆了附近的民房取砖。
雪斋知道,靠投石车打开突破口很难了。强攻代价太大。
他回到前线指挥帐,摊开地图。西壁那段陡坡一直没动静。守军注意力全在正面。也许可以试试别的办法。
他叫来一名亲卫。
“去通知千代。”他说,“今夜子时,带精锐忍者沿西壁攀爬,探查城防虚实。”
亲卫点头记下。
“记住。”雪斋补充,“只许侦查,不准交战。活着回来最重要。”
亲卫领命离开。
帐内只剩他一人。他重新看向地图,手指慢慢划过西壁等高线。那里坡度接近七十度,岩石裸露,几乎没有落脚点。换作十年前的自己,也不敢轻易尝试。但现在是千代带队,她曾在甲贺之里创下夜间徒手登崖纪录。
他坐了很久。外面传来换岗的脚步声,还有士兵低声交谈。伤员被安置在后方帐篷,偶尔传出呻吟。
太阳落山后,风变大了。他披上外袍,走出营帐。远处的桧山城灯火零星,像钉在山脊上的几颗锈钉。城墙上仍有巡逻火把来回移动。
他站在帐前石墩上,望着那片黑暗中的光点。三台投石车静默着,旁边堆满了备用石块。白天死去的两名士兵已经被收殓,他们的名字会被刻进阵亡册。
他还不能休息。明天必须决定是否强攻。但现在更需要的是情报。
他转身回帐,吹灭了油灯。黑暗中,只有地图上那条西壁陡坡还隐约可见。他的手指停在那里,迟迟没有移开。
帐外风声渐紧,吹动旗杆发出吱呀声。远处城头忽然亮起一团火光,像是有人点燃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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