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了然。大王这是要他去演一场文武兼备的戏——既示以兵威,又示以怀柔;既显秦之强,又显秦之仁。而他与后胜的那点“交情”,正是切入点。
三年前,李由奉父命使齐,游说后胜拒绝燕国合纵。那一次,他携重礼登门,与后胜在相府酒宴上畅谈三日。后胜收下千金珠宝,也收下了秦国的“友谊”——他劝齐王建拒绝了燕国的合纵之请。
宴席上,两人称兄道弟。后胜赞李由“少年英才”,李由称后胜“深明大义”。但那“大义”背后,是齐国放弃了最后的合纵机会,燕国孤立无援,终至走向灭亡。
如今再见,后胜已老,李由成熟,时势也已大变。
“微臣领命。”李由道,“大王,此番使齐,首要目标为何?”
“收买后胜,劝降齐王。”秦王从案上取过两个锦盒,“这是黄金三千两——不是铜钱,是足金。这是归命侯魏假的劝降书。金为饵,书为钩,钓的是整个齐国。”
李由双手接过。锦盒沉重,黄金三千两,换算成铜钱是三万贯,几乎是秦国半年的军费。但比起十万大军攻齐的消耗,这确实是笔划算买卖。
“此外,”秦王压低声音,“你要注意探查齐国防务详情,尤其是海防。我军虽在东海建港,但对齐国水师知之甚少。”
“微臣明白。齐国水师以即墨为基地,有楼船百余艘,艨艟数百。但多年未战,训练松弛,且……”李由顿了顿,“且齐国水师将领多出身贵族,贪图享乐,战力堪忧。”
秦王眼中闪过满意之色:“这些情报很重要。你到齐国后,要核实、补充。若有可能,接触几个关键将领,许以重利。”
“是。”
“还有,”秦王又道,“嘉阳拟了一份《齐地治理预案》,你带着。必要时候,可以给后胜看其中几页——关于盐铁专卖改革、港口开放、商业优惠的部分。要让齐人看到,归顺秦国不是灭亡,是升级。”
李由郑重点头:“微臣明白。威逼利诱,双管齐下。”
秦王拍拍他肩膀:“此事若成,你便是大秦一统的功臣。去吧,准备一下,三日后出发。”
“诺!”
李由退下。走出宫门时,在廊下遇见匆匆而来的赢无忧。
十二岁的公主披着雪白狐裘,小脸冻得微红,但眼神清亮,步伐坚定。她身后跟着两名宫女,手中捧着厚厚的卷宗。
“李司正留步。”赢无忧唤住他。
“公主。”李由恭敬行礼。
赢无忧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这是我拟的《齐地治理预案》补充说明。你到临淄后,不妨‘无意间’让后胜的人看到其中几页——关于盐铁专卖改革、港口开放、商业优惠的部分。”
李由展开一看,心中暗惊。这预案详细得可怕:如何改组齐国盐政,如何开放即墨等港口,如何设立海运业务,如何给齐国旧贵族商业特许权……每一款都直指齐国权贵的利益要害。
“公主,这是……”
“攻心。”赢无忧微笑,“后胜贪财,给他看能赚更多钱的方案;齐国贵族恋权,给他们看如何在秦制下保留特权;齐王懦弱,给他看投降后的安逸生活。记住,此去不是求降,是谈合作——让齐人觉得,归顺秦国不是灭亡,是升级。”
李由深吸一口气:“微臣领教。”
“还有,”赢无忧补充,“父王欲称帝,改元更始。此事已在朝中引起热议。你到齐国,不妨听听齐人对此的看法。”
李由眼神一凝:“公主以为……来得及?”
赢无忧望向东方,目光悠远:“称帝不是改个名号那么简单。礼文司和史馆司正在拟定典章,从服制、仪仗、年号到百官称谓,都要改。这个过程,至少要半年。”
她转回目光,眼中闪着光:“而这半年,正是我们平定齐国的最好时机——在新帝登基前,完成天下一统,那才是真正的献礼。”
李由心中豁然开朗。公主的谋划,一环扣一环,已想到数月之后。这样的心智,哪里像十二岁的少女?
“微臣定不辱命!”
赢无忧点头:“一路小心。后胜狡诈,齐人排外,凡事多留个心眼。”
“谢公主关怀。”
看着李由远去的背影,赢无忧转身走向章台殿。
与此同时,童试的诏令传出咸阳,如石入静湖,涟漪荡向四方。
颍川阳翟,原韩国都城。
李府书房内,李家主李桓将诏令抄本重重拍在案上,震得茶盏跳动:“十三岁便可应试?嬴政这是要断我六国根基啊!”
他是韩国旧臣,李氏在韩国世代为官,韩国灭亡后,李氏虽未受牵连,但一直心怀故国。如今秦国竟要李家子弟去考秦试,他如何能接受?
坐在下首的堂弟李赫苦笑:“兄长,韩国已灭八年,如今是秦之颍川郡了。我们……我们终究是秦民了。”
“那又如何?”李桓须发皆张,怒目圆睁,“我李家世代韩臣,岂能子孙去考秦试?更何况女子应试……荒唐!我李家女儿若去应试,列祖列宗颜面何存!”
“可是兄长,”李赫压低声音,“听闻此次中榜者,家族可免三年赋税,赐‘良士’匾。我李家如今虽还有些田产,但秦吏征税日重,长此以往……”
“你是要我为几石粟米折腰?”李桓怒道,“李赫,你还有没有骨气!”
李赫低头不语。他知道兄长固执,但现实摆在眼前——不顺应秦制,李家只会越来越难。赋税、徭役、商业限制……秦吏有的是办法让不合作的世家难受。
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素衣少女端茶进来,约莫十五六岁,眉目清秀,举止端庄,正是李媛。她是李赫之女,自幼聪慧,喜读书,但在李家,女子读书只是“陶冶性情”,不能“正经用”。
她放下茶盏,轻声道:“伯父,侄女有一言。”
“说。”
“侄女听说,咸阳女子学院已有百余名学子,皆习秦律、读秦史。她们中不乏旧国贵女——楚国的项氏女,赵国的赵氏女,魏国的魏氏女……”李媛抬眼,目光清澈,“若他日这些女子学成出仕,而我李家仍固守‘女子无才’之旧念,恐被时代抛弃。”
李桓怔了怔,冷笑:“你是自己想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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