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回来时,在栾皓面前把胸脯拍得山响,说那居民们都已经点头了,就差最后签个字。
栾皓当时没多说,只拍了拍他肩膀。
可第二天一大早,当栾皓和东子亲自到场时,那几户人家门窗紧闭,晾衣绳上还挂着湿衣服。
东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栾皓瞥了他一眼,也没责备,只是掏出手机,走到一边,给华子打了电话。
没过多久,我就接到了华子的指令。他让我带上二十个人过去。
这是我头一回单独带队,有点紧张。华子则说:“去了别瞎逞能,主要是凑个数,看看皓哥怎么处理,多学点。”
他话里话外,确实有点栽培的意思。我知道,此行要看到的,绝不会是什么光彩的事。
带着这种矛盾的预感,我还是领着人到了那片街区。
远远就看见两拨人在空地上对峙着,一边是以东子为首的人,松松垮垮站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另一边是那边的商铺居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紧紧挨在一起,得有上百人。
东子站在最前面,正挥舞着手臂,对着对面喊:“……别给脸不要脸!今天这铲车不动,我名字倒着写!”
我有些纳闷,栾皓在后面,怎么是东子冲在最前头喊打喊杀?
我依着华子的嘱咐,没有往前挤,只带着人站在稍靠后的位置,算是压阵,也静静看着。
就在东子骂得最凶、我们这边跟着起哄的时候,对面人群一阵细微的骚动,慢慢分开一条缝。一个老头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六十多岁,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完全是一副教书先生的模样。
然而,他手里却端着一杆老旧的双管猎枪。那枪在他手里,显得很沉重,与他清瘦的身形格格不入。
他就那样一步步走东子,抬起枪口,径直指着他。
我们这边的哄笑声戛然而止。
老头的声音响起,有些颤抖:“带你的人,走。现在就走。不然……”
他顿了顿,枪口又往前抵了抵,“不然我打死你。”
东子愣了一瞬,随即竟“噗嗤”笑出了声。他非但没退,反而歪着头,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老头和那杆枪。
“哎哟喂,”他语调夸张,“老爷子,您这唱的是哪出啊?英雄救美?不对,是救你这破房子?”
他指了指老头那双枯瘦的手,“您瞧瞧您这手,抖成什么样了。枪,是这么端的吗?来,顶这儿,”
他甚至把额头又往前凑了凑,几乎完全贴在枪口上,“照这儿打。我让你打,您敢吗?您会吗?”
我们这边的人群里,又冒出了几声哄笑。
大家都觉得这场景荒唐极了。一个风都能吹倒的老学究,拿着一杆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老古董,威胁着以狠辣出名的东子?
这不是笑话是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老头下一秒可能就会吓得把枪扔掉。
只有我心中充满着对老人的同情,此刻我的内心在不停纠结,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是华子的人,我是反派,可我又想起了李菁对我说的“我相信,就算你踏入了这条路,你的底色也不会变”。
我站得远,看不清那老头的表情,更看不清他镜片后的眼睛。
但我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浓。
华子以前说过,判断一个人敢不敢拼命,不能看他说什么,甚至不能看他手抖不抖,得看他的眼睛。
眼睛里的东西,骗不了人。可惜,我看不到。
东子显然笃定之极。
他甚至带着戏谑,用额头轻轻蹭了蹭枪管,继续挑衅:“怎么着?哑巴了?刚才不是挺牛逼吗?开枪啊!你不开,你是我养的……”
“砰!”
我看到东子整个上半身猛地向后一仰,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对面那些居民,有人吓得瘫坐在地,有人猛地转身捂住嘴,扶住墙壁剧烈地干呕起来。
我们这边的人,刚才还在嗤笑的混混们,一个个都开始往后退。
那老头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开枪后的姿势,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他的表情并不狰狞,也没有失控后的慌乱,只是一种冰冷的平静。
他没有再抬起枪口指向其他人,也没有任何追击的意思,只是像一尊沉默的雕塑,挡在他的家门前。
东子……就这么没了?
我又想起,他大大咧咧地拍着我肩膀,教我怎样握枪才稳,怎样瞄准;和孙勃的百人大战时,他说“跟紧我,别掉队!”;还有他昨天回来时,那副志得意满的神情……
我和他的交情并不深,可他确实是我身边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现在他躺在地上,半个头颅不见了,一片狼藉。
栾皓拉着我往后退,他很镇定,而我则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任由他拉着。
老头依旧没动。我们退到了更远的地方,惊魂未定地聚在一起,没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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