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一家酒吧里,我给李菁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她清亮的声音,背景有点嘈杂,可能刚训练完。“喂?任戟?”
“喂。”
李菁那边静了一下:“你怎么了?声音不对。出什么事了?”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没什么大事……就是,心里有点乱。你……现在能出来吗?陪我坐坐。”
“你在哪儿?”她没有丝毫犹豫。
我报了酒吧的名字和大概位置。
“等着,我马上到。”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大约二十分钟后,李菁推开了酒吧的玻璃门。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运动服,外面套了件薄外套,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束在脑后。
她扫了一眼烟雾缭绕的大厅,目光很快找到了角落里的我,快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找这种地方?”她在我对面坐下,顺手把我面前空了的瓶子往旁边推了推,“到底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没直接回答,招手又叫了半打啤酒,给她也开了一瓶。
她没推辞,接过去,但没喝,只是看着我。
我仰头灌下大半瓶冰啤酒,然后,我断断续续地,把亲眼所见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说得有些凌乱,声音时高时低,说到东子中枪那一刻,握着酒瓶的手,甚至微微发抖。
李菁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
她的脸色随着我的讲述一点点变得凝重,嘴唇微微抿紧。
那双平时总是明亮带笑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沉重。
听到东子被打死、华子后续的操作时,她甚至轻轻吸了一口冷气。
“竟然……这么……这么……”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任戟,你当时就在现场?你……你没受伤吧?”她上下打量我,确认我完好无损,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没事。”我抹了把脸,“就是……看着一个人就那么死了,还是以那种方式……心里堵得慌。”
我又喝了一口酒,“李菁,我以前知道这条路不干净,但没想到……能到这个地步。人命……真的就跟草芥一样。”
李菁沉默了很久。
当初我犹豫是否要更深地踏入这个圈子时,她曾对我说过“遵循自己内心的选择”。那时她更多是出于朋友的理解和尊重。
但现在,作为我的女朋友,她的立场和感受显然不同了。
“任戟,”她终于开口,“我知道当初我说过那样的话。但是……亲耳听到这些,我真的……很害怕。”
她抬起头说:“我不希望我的男朋友,每天生活在这种事情旁边。今天死的是那个东子,明天呢?万一……万一你卷得更深,下次出事的……”她没说完,但意思我们都懂。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所以,你现在怎么想?”
我低声说:“我感觉很迷茫……李菁。我在想,我是不是该退出来。”
我说出这句话,表面上,是因为今天这起事件带给我的巨大冲击,让我对这条路的黑暗和残酷产生了无法抑制的厌恶和恐惧。这确实是主要原因。
但内心深处,还有一个连我自己都不太愿意深究、更无法对李菁明说的缘由。
我最初踏进这个圈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简宁。
那个像谜一样出现又离开的女孩,她带来的麻烦和神秘,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我走向另一个世界。
我想弄明白她身上发生了什么,甚至潜意识里,可能还幻想着能够再次靠近她。
但现在,我和简宁已经分开了。
时间在流逝,伤口逐渐愈合。
我开始尝试走出那段关系的阴影,而李菁的出现和陪伴,像一道阳光,照进了我有些晦暗的生活。
我开始了一段新的恋情。
虽然这份感情的强度,与我对简宁的那份 复杂又充满遗憾的情感无法相比。
但它确实给了我慰藉,和一种向前看的动力。
李菁给我的,更多是一种踏实可靠的陪伴和温暖。
她是校队的队友,是训练后一起吃饭吐槽的伙伴。
我们之间的感情,更像是由深厚的友谊自然发酵而成。
要说男女之间那种吸引和悸动,或许有,但远不如当年简宁带给我的那种近乎毁灭又重生的激烈。
李菁的外形其实非常出众,身高比简宁还要高挑一些,身材也很好,长相明丽大气,并不输给简宁。
但也许是因为我们之前太熟了,一直以“哥们儿”、“队友”的身份相处,突然转换到恋人关系,我心里偶尔还是会掠过一丝奇怪的感觉。
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李菁对我的感情是真诚的。
她对我的喜欢,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突然产生的。
只是具体从何时开始,我没有问过,她也没有刻意提过。
如今,当我下定决心进入一段新的感情,我也该摒弃最初因为简宁而踏入黑道的幼稚执念。
李菁听到我说想退出,眼睛亮了一下:“既然你有这个想法了,那就尽早跟你大哥提!宜早不宜迟。这种事,越是犹豫,陷得就越深,牵扯的人和事越多,以后想抽身就越难。”
她看着我,鼓励得说,“你现在提出来,他……应该会放你的吧?毕竟你也没真正做太多……那种事。”
她说的比较委婉。
我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应该……会吧。”但这句话说出来,我自己心里都没底。
我扪心自问,跟着华子这段时间,我帮他处理过一些麻烦,更间接为他获取过利益。
我没有从他那里拿过什么实质性的好处,没要过钱,没占过什么大便宜,反而因为卷入这些事几次身处险境。
从我的角度看,我不欠他什么,现在想离开,问心无愧。
但我担心的,是华子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我“知道了太多”,想走没那么容易?
他会不会认为我是潜力股,不甘心就这么放掉?又或者,他会不会因为最近的连番动作,正处于用人之际,更不愿意手下有人打退堂鼓?
他会使用怎样的手段来挽留我?是威逼,是利诱,还是……更卑劣的、让我无法脱身的手段?
我和华子真正打交道的时间并不算长,对他的了解远谈不上透彻。
最初接触时,他展现出的是一种老派江湖大哥的仗义和“惜才”,对我也算客气。
但经历了拆迁事件,我看到了他隐藏在“仗义”表象下的冷酷算计和毫无底线。
这让我不由得想起鲍雨龙。
他曾是华子最看好、最得力的小弟之一,对华子忠心耿耿,冲锋陷阵从不含糊。可自从他在与黄世博的冲突中受了重伤,住院治疗之后,华子去看过他几次?
后来几乎就是不闻不问了。曾经的爱将,一旦失去利用价值,或者成了“负资产”,便被迅速冷落,哪里还有什么兄弟情义可言?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预示?
李菁见我沉默,伸手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别想那么多了。打个电话问问看,探探口风。如果他通情达理,那最好。如果他不答应……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总不能……总不能一条道走到黑吧?”
我在李菁的注视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找到“华哥”的号码,停顿了几秒。
终于,我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前的等待音,响了四五声,那边接了起来。
“喂?小任啊。”华子的声音传来,背景有些安静,可能还在茶楼,或者某个安静的场所。
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有些,“这个点打电话,有事?”
“华哥,”我说,“没打扰您吧?”
“没事,你说。”
我咽了口唾沫,手心有点冒汗:“是这样,华哥。最近……感觉有点累,可能前阵子事情比较多,身体和精神都有点跟不上。我想……跟您商量一下,能不能……让我休息一段时间?暂时先不做具体的事情了。”
我说完,屏住呼吸,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反应。
电话里安静了两三秒钟。
这三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我想象华子在电话那头的表情。
然后,他的声音传了过来,依旧平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哦?想休息啊……”
这你妈的,古人常说伴君如伴虎,这种感觉我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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