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马凤卸去了征尘未洗的战甲,换上一袭亲王常服,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与凝重。
他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杆随他征战四方的镔铁长枪,枪身冰凉的温度透过掌心,让他保持着一丝清明。
“王爷,今日朝会上的情形,您也看到了。”牛天扬靠在软榻上,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昔,“二皇子一系的官员,分明是要将您架在火上烤。”
马凤轻轻放下长枪,走到窗前。
夜色中的靖王府戒备森严,府外隐约可见禁军巡逻的火把——这看似是保护,实则是监视。
“他们提议封我为一字并肩王,世袭罔替。”马凤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冷的讽刺,“好一个封无可封。”
彩盈端着药碗走进来,闻言蹙眉:“这个封号太过僭越,若是接受,必遭天下非议;若是不接受,又显得您居功自傲。这分明是个陷阱。”
“正是如此。”牛天扬咳嗽几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二皇子这一招狠毒至极。他明知皇上病重,无力主持大局,故意提出这个封号,就是要让您在朝中树敌。”
马凤转身,烛光在他稚嫩却坚毅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今日朝会上,支持这个提议的,除了二皇子一系,还有不少宗室元老。”
“他们在害怕。”牛天扬一针见血,“您年仅十三就立下不世之功,那些庸碌无为的宗室怎能不忌惮?”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阿依玛闪身而入。她今日扮作侍女混入王府,此刻褪去伪装,露出一身草原劲装。
“我刚从宫中得到消息,”阿依玛语气急促,“二皇子正在密调京营兵马,恐怕要对您不利。”
马凤眼中寒光一闪:“他终于要动手了吗?”
“不仅如此,”阿依玛压低声音,“他还派人去了柔然王庭,承诺若他登基,将割让白云城以北的全部土地。”
“卖国求荣!”彩盈气得脸色发白。
马凤却显得异常平静。他走回书案前,手指轻轻划过摊开的大辽疆域图:“北方刚刚安定,他就要拱手让人。可知边关将士的血,都白流了。”
牛天扬挣扎着坐直身子:“凤儿,当务之急是设法面见皇上。只要皇上还在,二皇子就不敢轻举妄动。”
“难。”马凤摇头,“宫中全是二皇子的眼线,连太医都被换成了他的人。我今日请求入宫探病,也被以皇上需要静养为由拒绝了。”
四人陷入沉默。窗外,禁军巡逻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如同催命的鼓点。
突然,马凤眼中精光一闪:“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他转向阿依玛:“你在宫中可还有内应?”
阿依玛点头:“汗鲁部在宫中安插了几个眼线,但职位不高,难以接近皇上寝宫。”
“足够了。”马凤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符,“这是父皇昔年赐我的信物,你让人设法交给父皇身边的李公公。他看到这个,就知道该怎么做。”
阿依玛郑重接过玉符:“我这就去安排。”
待阿依玛离去后,马凤又对彩盈道:“你明日以探亲为名,去一趟刘府,让你父亲暗中联络京中忠于父皇的将领。”
彩盈会意:“父亲在巡防营多年,旧部遍布京营各军。”
最后,马凤看向牛天扬:“爷爷,您能否联系上宗正寺的几位老王爷?”
牛天扬沉吟道:“宗正寺丞与我有旧,可以一试。只是...凤儿,你究竟在谋划什么?”
马凤的目光落在墙上的大辽疆域图,声音低沉而坚定:“我要清君侧,除奸佞。”
短短六个字,却让书房内的空气为之一凝。
彩盈失声道:“这太危险了!二皇子现在掌控朝政,您这是要以卵击石!”
“不是以卵击石。”马凤走到那杆镔铁长枪前,轻轻握住枪杆,“我在边关征战多年,深知用兵之道——有时候,看似最危险的举动,反而是最安全的。”
他的手指抚过枪身上的累累伤痕:“这杆枪随我征战四方,破过柔然铁骑,毁过魔教邪器。如今,它该为这个国家的未来而战了。”
牛天扬凝视着孙儿,忽然老泪纵横:“好!好!我牛天扬的孙儿,终于长大了!”
次日朝会,气氛比前日更加凝重。马凤依旧站在武官队列首位,银甲换成了亲王蟒袍,但腰间的佩剑和眉宇间的英气,无不昭示着这位少年亲王的非凡经历。
果然,朝会刚开始,就有官员出列,重提“一字并肩王”之议。
“靖王殿下功高盖世,非此封号不足以酬功。”那位官员说得慷慨激昂,“臣恳请陛下准奏!”
龙椅上,皇帝乾兴廷面色灰败,在内侍的搀扶下勉强坐着,显然无力主持朝政。
而站在御阶下的二皇子乾德义,眼中则闪过得意之色。
马凤出列,声音清越:“臣不敢受此封号。”
朝堂上一片哗然。
二皇子故作惊讶:“四弟何必推辞?你为大辽立下不世之功,这是应得的。”
马凤抬头,目光如电:“臣请问二哥,这一字并肩王的封号,是何时定下的?为何臣在边关时从未听闻?”
二皇子脸色微变:“这是朝臣们近日商议的结果。”
“哦?”马凤环视群臣,“却不知是哪些朝臣商议的?又是依据哪条祖制?”
一连串的发问,让支持此事的官员们都低下了头。
大辽开国二百年来,从未有过“一字并肩王”的封号,这确实违背祖制。
二皇子强自镇定:“四弟立下不世之功,自然要破例封赏。”
“破例?”马凤冷笑,“今日可以为臣破例,明日就可以为他人破例。长此以往,祖制何在?法度何存?”
他转向龙椅上的皇帝,单膝跪地:“父皇明鉴!儿臣不求高官厚禄,只愿大辽江山永固,祖宗法度不堕!”
这番话掷地有声,让许多原本中立的官员都暗暗点头。
二皇子见状,心知今日难以得逞,只好改口:“四弟高风亮节,为兄佩服。既然如此,此事容后再议。”
朝会不欢而散。马凤刚走出大殿,就被内侍拦住:“靖王殿下,二皇子请您到东宫一叙。”
该来的终究来了。
马凤面色不变:“带路。”
东宫内,二皇子已经换下朝服,一身便装坐在主位上。
见马凤进来,他笑容满面地起身相迎:“四弟来了,快请坐。”
马凤行礼后坐下,目光扫过殿内。
只见四周侍卫林立,个个太阳穴高鼓,显然都是高手。
“四弟在边关辛苦了。”二皇子亲自为马凤斟茶,“为兄一直惦记着你。”
马凤接过茶杯,却不饮用:“二哥有话不妨直说。”
二皇子笑容一滞,随即又堆起笑容:“四弟快人快语,那为兄就直说了。如今父皇病重,朝局动荡,为兄虽勉力维持,终究独木难支。若四弟肯助我一臂之力...”
“如何相助?”马凤不动声色。
二皇子压低声音:“只要四弟支持为兄继位,他日必封你为摄政王,与你共掌天下!”
马凤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沉吟:“二哥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二皇子见有转机,急忙道,“为兄可以立下字据!”
马凤缓缓放下茶杯:“可惜,臣弟对这个提议不感兴趣。”
二皇子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四弟这是要与我为敌了?”
“臣弟不敢。”马凤起身,目光如炬,“只是臣弟记得,大辽储君,当由父皇圣心独断,而非臣子可以私相授受。”
“你!”二皇子勃然大怒,猛地摔碎手中茶杯。
这是信号!殿内侍卫瞬间拔出兵器,将马凤团团围住。
马凤却丝毫不慌,反而笑了:“二哥这是要杀我?”
二皇子狞笑:“四弟,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为兄心狠手辣了!”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内侍连滚爬爬地冲进来:“殿下!不好了!京营……京营兵马把东宫围住了!”
“什么?”二皇子大惊失色。
马凤轻轻整理着衣袖:“忘了告诉二哥,今日朝会前,我已经请得父皇密旨,接管京营兵权。”
他抬头,看着二皇子惨白的脸色,一字一句道:“现在,该是清君侧的时候了。”
殿外,战鼓雷动,杀声震天。
马凤缓步向外走去,围着他的侍卫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这一刻,十三岁的靖王,单枪匹马,却仿佛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大辽王朝的命运,将在这场兄弟阋墙中,走向未知的远方。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爱读书屋(m.aidushuwu.com)弃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