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Yautja prime星球上一种沉默的野兽。它无声地潜伏在那些由巨树和兽骨构成的、奇诡建筑的阴影里,将一切都染上深沉的蓝紫色。风也在此刻停住了呼吸,只有靡思自己的心跳,在寂静的廊道里,被无限放大,成为唯一的节拍。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落在那些冰凉的、刻着古老纹路的石板上。身体紧贴着廊道的内壁,利用那些巨大植物根系形成的天然凹陷,来躲避着无处不在的、来自卫兵的监视。她没有携带任何多余的东西,只在战术腰包里放了那把被Scar“完善”过的黑曜石匕首,以及chopper给她的那块骨牌——它此刻正紧贴着她的小腹,冰凉的触感是她唯一的慰藉。
东区狩猎场的入口,是她今晚的第一个目的地。一个谎言的舞台。她必须在那里出现,制造出与Yeyinde进行“狩猎比赛”的假象,以此来迷惑那个此刻一定在某个阴影里,用他那令人窒息的目光锁定着她的……Scar。
就在她即将拐过一个通往聚落下层的、更为隐蔽的坡道时,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血腥、臭氧和长途跋涉后尘土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侧面一个幽暗的通道里涌了出来。
靡思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猛地侧身,将自己完全藏入一尊巨大兽骨雕像的阴影里,连呼吸都停滞了。
一个高大而沉重的身影,从那条通道里走了出来。他的脚步带着一种拖沓的疲惫,身上的黑色网格状贴身衣物破了几个口子,露出下面结实的、泛着墨绿色光泽的皮肤,上面还沾着一些已经干涸的、不知是属于谁的暗色血迹。他没有戴面甲,那张总是写满了骄傲与冲动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倦意。连他那一头脏辫,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凌乱地垂在肩头。
是celtic。
他竟然……回来了。
靡思的心沉了下去。这是她所有计划中最糟糕的变数。以celtic那直来直去的性格,如果被他发现自己要“逃跑”,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阻止她,甚至会直接把她扛回Scar的面前。
她屏住呼吸,祈祷着这个疲惫的战士能径直走过,不要发现她。
然而,事与愿违。
celtic停下了脚步。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缓缓地、却极其精准地,转向了靡思藏身的阴影。
“……出来。”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被发现了。靡思知道,再躲藏已经毫无意义。她深吸一口气,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重新站定在廊道清冷的月光下。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脸上保持着镇定。
“celtic。”她轻声开口,算是打过招呼。
celtic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那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困惑,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东西。他那布满了战斗痕迹的身体,依旧紧绷着,像一头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野兽。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他问,眉头紧锁。
“散步。”靡思说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理由。
“散步?”celtic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嘲讽的咕噜声。他向前走了一步,巨大的身影将靡思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你身上……有说谎的味道。”
他看着她腰间的战术包,看着她这一身轻便得不像是要去参加什么正式活动的打扮,琥珀色的眼瞳微微眯起。“Yeyinde的狩猎……是吗?”
他竟然知道。靡思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是。”她点头承认。既然被点破,再狡辩只会显得更加可疑。
celtic又沉默了。他只是看着她,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变幻莫测。他想起了在遥远星域执行任务时,看到的那艘坠毁的、属于Amengi的飞船残骸。想起了那上面不属于Yautja科技的、光滑的切割痕迹。想起了长老会那条将他和靡思强行分开的、冰冷的指令。又想起了那个夜晚,在他怀中因为药效而无助呻吟的她,那份柔软和温热,至今还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
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可笑的牢笼。而她,这个小小的、脆弱的、却又无比聪明的生物,正试图从这个牢笼里,用一种笨拙而勇敢的方式,挣扎出去。
“那不是狩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那是……逃跑。”
靡思的瞳孔骤然收缩。
完了。一切都完了。
然而,celtic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她的整个世界都颠覆了。
“……我帮你。”
他说。
靡思怔怔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帮你。”celtic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他看着她那双写满了震惊的黑色眼眸,喉咙里发出一声混杂着自嘲与痛苦的低吼,“我带你回家。回地球。”
他终究,还是选择放手。不是因为不想要,而是因为太想要。想要到……不忍心再看她被困在这里,成为另一个强大雄性的附属品,成为氏族政治斗争中一枚无辜的棋子。
靡思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那份她从未见过的、沉痛的温柔。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她。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celtic似乎看穿了她的混乱。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恢复了一个战士应有的、冷静的姿态。
“Scar在监视你。我知道。”他言简意赅地说道,“东区的入口,他一定布置了观察点。你一个人过去,太危险。Yeyinde那个疯女人,也绝对不会遵守什么狗屁规则。”
他顿了顿,迅速地在脑海中制定了一个计划。
“你继续按你的原计划走。”他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坚定的光,“去东区入口,把戏演完。我会去西边的能源中枢,制造一点……不大不小的麻烦。动静足够把聚落里大部分的卫兵,还有……Scar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等我给你信号。”他说着,抬起手,用手指了指靡思贴身收藏着骨牌的位置,“到时候,你再按chopper的安排,去真正的地点。”
这是一个充满了风险,却也是眼下唯一可行的计划。
“你……”靡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喉咙有些干涩,“你这么做,会……”
“那是我自己的事。”celtic粗暴地打断了她,仿佛不愿再听到任何会让他动摇的话语。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将她的样子,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
“……快走。”
他没有再回头,高大而疲惫的身影,带着一种一去不返的决绝,迅速地融入了另一侧廊道的黑暗之中,只留下这两个字,在寂静的空气里,轻轻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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