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的脸色在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嘴唇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那几个字:“陈……陈岩石、陈海?”
他猛地摇头,仿佛要甩开什么可怕的东西,“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程书记,陈岩石是什么人?他是扛过炸药包、为改拼过命的老革命!说他和外国势力有牵连?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还有陈海……陈海是我大学上下铺的兄弟,他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一根筋的耿直,心里除了案子就是正义,他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越说越急,甚至带上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嘶哑,那是信念被突然凿开一道裂痕时的本能抗拒。
程度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并不意外,只是沉重地摇了摇头,仿佛也承载着当年那份难以置信的重量:“祁省长,我理解。当年我刚接触到这条线索时,反应和你一模一样,甚至觉得是调查方向出了致命的错误。”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而复杂,“直到……我们意外挖到了更深的东西。谁能想到,表面上两袖清风、嫉恶如仇的陈老,竟然可能和泰山集团那样庞大的黑金帝国,有着千丝万缕的隐蔽联系?”
“程书记,这种事,光有怀疑不行。”黄厅长适时插话,声音沉稳,但眉宇间也凝着深深的疑虑:“必须有铁证。尤其是牵扯到陈老这样有威望、有贡献的老同志,以及陈海这样身处关键岗位的干部,任何指控都需要经得起最严格的审视。”
“证据,我有。”程度点了点头,语气肯定,“一份当年的关键录音,我一直保留着。稍后我就安排人给你送过去。但在听录音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先了解整个来龙去脉。”
他抬手示意显得有些焦躁的祁同伟,“你们先别急,听我慢慢说。”
“不可能……这太荒唐了……”祁同伟依然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喃喃自语,眼神有些发直。
陈岩石那张严肃却时常对他流露出关怀的长者面孔,和陈海憨厚认真的模样,在他脑海里交替闪现,与“外国势力”、“幕后黑手”这些词格格不入,产生着剧烈的认知冲突。
“祁省长,注意仪态!”黄厅长压低声音,带着提醒的意味喝道。
眼前的祁同伟失魂落魄,与平日那个精明强干、步步为营的公安厅长判若两人。
“没事。”程度站起身,走到祁同伟身边,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手掌带着温度和力量,也带着一种同为跋涉者的理解。“我知道这很难接受,换作是谁都一样。你先平复一下心情,我们有的是时间。”
祁同伟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时,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眼底的混乱已勉强被压制下去,属于高级官员的定力和城府重新回归。
“我没事……您请继续。”他的声音恢复了平稳,但仔细听,仍能辨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程度走回座位,坐了下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仿佛在整理遥远的记忆:“当年,泰山集团案牵连极广,我们梳理其核心架构时,发现了一个代号‘红桃A’的神秘人物。此人位置极高,能量巨大,但始终隐藏在层层迷雾之后,我们倾尽全力也未能锁定其真实身份。”
他看向祁同伟和黄厅长,“这成了那场雷霆行动后,最大的未解之谜,也是我最耿耿于怀的一点。”
“后来,在漫长而繁琐的资产清理过程中,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安泰养老中心,也就是陈岩石同志长期居住的那家养老院。”
“养老院?”祁同伟对这个地方太熟悉了,那里几乎承载了他青春时代最珍贵也最苦涩的情感记忆。
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带着一丝追忆:“那不是陈老的表妹王惠女士开办的吗?我记得……当时说是感念陈老的贡献,特意为他和其他几位老同志提供的免费颐养之所。”
那里的一草一木,都仿佛还残留着陈阳的气息,那个他曾经视若白月光,却最终错过的女子。
“表面上的确如此,手续完备,情理上也说得通。”程度的语气陡然转冷,“但我们顺着资金流向追查,发现了一些有趣的‘巧合’。建设并维持那家高规格养老院的巨额资金,最终追溯到了一个复杂的离岸公司网络,而这个网络的根子,经过我们反复交叉验证,指向了泰山集团控制的一家隐秘子公司。资金流转手法非常专业,通过多个空壳公司洗白,若非当年机缘巧合查到一条不起眼的跨境流水,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泰山集团控制的子公司?”祁同伟的眉头紧紧锁起,迅速在记忆中搜索,“当年你们移交过来的案卷里,完全没有提及这一点!”
“是的,当时没有提及。”程度坦然承认,“原因很简单,当时的证据链非常薄弱,仅仅是资金流向的间接关联,而且中间环节太多,无法形成法律意义上的直接证据。泰山集团案本身已经牵涉太广,震动太大,一个资金来源存疑、又牵涉到陈老这样人物的养老院,在当时那种敏感复杂的局面下,我们选择了暂时搁置,继续秘密调查,而不是打草惊蛇。”
祁同伟缓缓点头,他能理解这种办案策略。有时候,贸然行动反而会断送深挖的可能。“明白,攻坚克难,需要耐心。”
“但我们并没有放弃。”程度的目光变得深邃,“一方面,我们继续在全球范围内追查那个离岸网络的更多细节;另一方面,我们启动了对养老院相关人员的长期、隐蔽的监控。这其中……自然包括了陈岩石夫妇,以及时常前往探望的陈海。”
“你们……”祁同伟倒吸一口凉气,即便以他今日的地位,想到当年有人敢对一位离休高干实施监控,依然感到背后发凉,“这风险太大了!程书记,你们的胆子……真的是太大了!”
程度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含着无奈,也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是啊,风险极大。一旦走漏半点风声,或者最终证明是误判,带来的政治冲击和信任危机将是灾难性的。但是,祁省长,黄厅长,”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铿锵,“‘红桃A’就像一根毒刺,扎在我们心里。不拔出来,谁知道他未来还会造成多大的危害?面对可能的滔天巨恶,有时候,不得不冒一些险。更何况,陈老虽然离休,但级别和干部待遇仍在,他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如果……如果他真的有问题,那危害性就更难以估量了。”
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程度的话像一块巨石,投进了祁同伟和黄厅长的心湖,激起千层浪。原本清晰的人物形象和过往认知,此刻都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令人不安的疑云。
祁同伟仿佛又看到了那所宁静的养老院,只是此刻,那宁静之下,似乎潜藏着无尽幽深的暗流。
而陈海那张总是写满正直的脸,与他父亲陈岩石坚毅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在“红桃A”这个诡谲的代号下,变得模糊而难以捉摸起来。
程度看着两人凝重的神色,知道火候已到。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吐出了更具冲击力的后续:“而这,仅仅是我们发现的,关于陈家和泰山集团之间,第一个不合常理的连接点。随着后续调查的深入,更多令人费解的‘巧合’陆续浮现……”
“真的?.....
“难怪如此!”黄厅长恍然大悟:“程书记,祁省长,你们记不记得‘116’大风厂事件?“
”老黄,那件事我是亲身经历者,当晚烧伤三十多人,是重大的安全事故,我怎么会忘记?”祁同伟严肃的说道。
要不是程度提醒,他差一点被沙瑞金问责。
“程书记,祁省长,当晚有一个细节,陈岩石当晚给高育良书记打电话,要他联系沙瑞金,记得吧?”黄厅长提示道。
“这有什么问题吗?”祁同伟问道,程度也疑惑的看着黄厅长。
“程书记,祁省长,你们想想,就连前市委书记李达康都不知道沙瑞金来了汉东,而他一个离休的检察院副检察长,如何知道一个省委书记的行踪?”黄厅长问道。
“是哦,当时李达康都不知道沙瑞金来了汉东,他陈岩石都已经知道了!”祁同伟反映过来。
当时沙瑞金来汉东的行程是保密的,一直在礼城、岩台下面的县市调研。
整个省委知道其行踪的,除了刘省长、高育良之外,应该只有程度了,陈岩石一个离休的检察院副检察长怎么会知道?
陈岩石之前也应该没有提前联系过沙瑞金,否则也不会通过高育良,这样一分析,陈岩石有自己的情报来源。
一个离休干部有情报来源,这个也太可疑了,这怎么能被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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