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罗湾的海水,被血与火染成了一片浑浊的赭红色。
海面上漂浮着断裂的桅杆、破碎的船板,还有无数在浪涌中沉浮的尸体,分不清是大秦的士兵还是荷兰的水手。
刺鼻的硝烟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在湿咸的海风里经久不散。
战斗已经结束,但追杀才刚刚开始。
“巴达维亚”号的覆灭,像一柄重锤,彻底砸碎了荷兰舰队的脊梁骨。
残存的七八艘荷兰战船失去了所有建制与勇气,像一群被狼群冲散的羊,不顾一切地朝着宝岛方向仓皇逃窜。
“别让他们跑了!”
“追上去!撞沉他们!”
大秦舰队的将士们杀红了眼。
不久前,这些人还在福建沿海烧杀抢掠,血债必须血偿。
五艘龙骧级铁壳船,此刻成了海面上最冷酷的猎犬。
它们不知疲倦,烟囱里喷吐着滚滚黑烟,船尾的螺旋桨搅动海水,发出持续的轰鸣,死死咬住那些企图逃跑的荷兰帆船。
逆风,对于这些钢铁怪物而言,根本不是阻碍。
“轰!”
一艘龙骧级侧舷的副炮再次开火,炮弹精准地命中了一艘荷兰武装商船的船舵。
那艘船立刻失控,在海面上打着转,绝望地暴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侧舷。
不等它做出任何反应,十几艘蜂拥而至的福船和广船便围了上去,密集的炮火瞬间将其淹没。
十六岁的少年水手正机械地搬运着炮弹,沉重的铁球几乎有他半个身子重。
他的脸上、身上,满是硝烟的黑灰和溅上的血点。
炮火的轰鸣已经让他的耳朵暂时失聪,只能听到一阵阵尖锐的鸣响。
他已经不再激动,也不再害怕,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疲惫。
“喝口水。”
老兵将一个水囊塞到他怀里,自己则靠在炮座上,从怀里摸出一块干硬的槟榔,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
“这就叫赶尽杀绝。”老兵吐出一口红色的汁水,看着远处又一艘荷兰船被击沉,嘿嘿笑了两声,“咱们在海上讨生活,讲究的就是一个绝字。你今日放他一条生路,他明日就能叫来十条船,回来要你的命。”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猛灌了几口水。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他看向远方,那几艘正在亡命奔逃的荷兰船,在庞大的大秦舰队面前,显得那么渺小而可怜。
追逐,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
当宝岛那熟悉的轮廓出现在海平面上时,原本还剩七八艘的荷兰逃船,只剩下了最后三艘。
其中一艘的桅杆已经断裂,只能依靠船员们拼命划桨,速度慢得可怜。
热兰遮城,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远东最大的堡垒。
城墙上的哨兵,正百无聊赖地眺望着海面。
突然,他揉了揉眼睛,视野的尽头,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船影。
“是……是舰队回来了?”他有些不确定地自语。
可紧接着,他脸上的疑惑就变成了惊恐。
因为在那几个船影之后,一片巨大得超乎想象的黑色阴影,正从海平面下缓缓升起。
那不是乌云,而是密密麻麻的桅杆,是铺天盖地的船帆!
“敌袭——!!”
凄厉的警报声,划破了热兰遮城午后的宁静。
城内,留守的荷兰总督德·克拉克正在与几名商会代表,悠闲地喝着下午茶,商讨着如何利用范德兰将军的胜利,向大秦索要更多的赔款与贸易特权。
“总督阁下,我认为我们应该要求他们开放长江的航行权,我们的商船可以直接抵达南京!”一名肥胖的商人贪婪地说道。
“不不不,那太便宜他们了。”德·克拉克摇晃着杯中的葡萄酒,一脸傲慢,“我要让他们割让整个福建,作为我们这次军事行动的补偿。”
正当他们畅想着美好的未来时,一名卫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
“总督阁下!不……不好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德·克拉克不满地皱起眉头。
“舰队……我们的舰队……”卫兵喘着粗气,指着港口的方向,话都说不完整,“只回来了三艘!而且……而且……”
德·克拉克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猛地推开桌子,冲出房间,几步登上城堡最高的了望台。
只一眼,他手中的望远镜便“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港口外,三艘遍体鳞伤的战舰,正狼狈地向港内驶来。
“泽兰迪亚”号的船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破洞,另一艘巡防舰的甲板上还在冒着黑烟。
而它们的身后,那片广阔的海面上,一支庞大的舰队正遮天蔽日而来。
数以百计的东方帆船,如同一片移动的森林,簇拥着五艘喷吐着浓重黑烟的钢铁怪物,缓缓逼近。
那股肃杀的、不可阻挡的气势,让德·克拉克浑身冰冷,手脚发麻。
范德兰的舰队,东印度公司在远东最强大的海上力量,败了?
而且是惨败!
“快!关闭港口!所有炮台进入战备状态!”德·克拉克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准备迎敌!准备迎敌!”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支庞大的舰队并没有直接冲向港口。
“镇海”号上,郑成功放下了望远镜,神色冷峻。
“大都督,咱们就这么看着他们进港?”副将陈晖有些不甘心地问道,“趁他病要他命,一鼓作气冲进去,把热兰遮城也给端了!”
经过这一战,陈晖对那五艘龙骧级铁船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现在就让它们去把热兰遮城的城墙也给撞开。
“不急。”郑成功摆了摆手,“热兰遮城经营数十年,城防坚固,火炮犀利,强攻伤亡太大。”
他的目光扫过手中的情报,那是澳门的葡萄牙人和他父亲郑芝龙分别送来的,上面详细标注了热兰遮城周边每一处航道的深浅,每一处暗礁的位置。
“一只受了伤的猛兽,会躲回自己的巢穴里舔舐伤口。可如果,我们把它的巢穴也变成牢笼呢?”郑成功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他转身,面对着传令官,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传令,主力舰队,以热兰遮城港口为中心,向外延伸十里,下锚!”
“所有福船、广船,三船一组,交叉布防,封锁所有水道!”
“传令龙骧舰队,游弋于包围圈之外,作为机动力量,任何企图突围的船只,无需请示,就地击沉!”
“告诉将士们,从今天起,这片海,是大秦的海。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一条鱼也不准游进来!”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热兰遮城上的荷兰人,惊恐地看着那支庞大的舰队,开始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行动起来。
数以百计的战船,井然有序地散开,像一只张开的巨手,缓缓扼住了热兰遮城与普罗民遮城所有通向大海的咽喉。
船只下锚,帆布降下,一艘艘战船如同钉子一般,将这片海域彻底钉死。
而那五艘最让他们恐惧的钢铁怪物,则像五头沉默的鲨鱼,在包围圈的最外围,不紧不慢地来回巡弋。
它们烟囱里冒出的黑烟,成了悬在所有荷兰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德·克拉克站在城头,海风吹得他身上的华服猎猎作响,他却只感到刺骨的寒意。
他终于明白对方想做什么了。
这不是围攻。
这是……封锁。
他们被关起来了。
被他们曾经视若无物的东方人,用他们最引以为傲的海洋,彻彻底底地关了起来。
太阳缓缓落下,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
大秦舰队的船只,次第亮起了灯火。
成千上万盏灯,连成一片,如同一条横亘在海面上的星河,璀璨而冰冷,将热兰遮城与整个世界,彻底隔绝。
城内,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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