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上元灯暖,稚逐流光映长街
正月十四的傍晚,风里还带着点残冬的凉,村口的老槐树下却已经热闹起来。卖灯笼的摊子支了三四个,走马灯、宫灯、兔子灯挂得密密麻麻,烛火透过彩纸映出来,把半条街都染得花花绿绿。
“娘!我要那个龙灯!”火旺拽着沈未央的衣角,眼睛盯着个竹骨扎的龙形灯笼,鳞片是用红绸缝的,烛火一动,龙身仿佛活了似的,在暮色里蜿蜒。
崔杋正给晚晚买糖画,听见儿子喊,回头看了眼:“那龙灯太大,你举不动。”他指着旁边个小些的虎头灯,“这个正好,跟你妹妹的兔子灯配一对。”
晚晚怀里已经抱了个竹编兔子灯,耳朵是粉绸做的,她举着灯在原地转圈,裙摆扫过地上的雪水,溅起细碎的银花。“亮!”她仰着小脸喊,烛火在她瞳孔里跳,像两颗小星星。
沈母拎着个纸包,里面是刚买的元宵,芝麻馅和豆沙馅各一半。“别让娃举太久,”她帮晚晚理了理灯笼绳,“烛火烫,当心烧着手。”
街口的戏台子前挤满了人,锣鼓声“咚咚锵”地响,戏文里的花旦正甩着水袖唱,声音脆得像冰糖。火旺挤在人群里踮脚看,虎头灯举得老高,红绸穗子扫着前面大叔的后背,被对方笑着拍了下脑袋:“小家伙,当心灯歪了。”
晚晚看不懂戏,却喜欢听那热闹的调子,跟着节奏晃脑袋,兔子灯的耳朵在她肩头蹭来蹭去。沈未央抱着她,视线越过人群,看见崔杋正举着个走马灯看,灯上画着“嫦娥奔月”,烛光转起来,嫦娥的裙裾仿佛真的在飘。
“想吃元宵不?”沈母凑过来问,“那边有煮好的,热乎着呢。”
晚晚立刻点头,小手指着远处飘白汽的摊子,嘴里发出“嗯”的声音。
崔杋买了碗元宵回来,芝麻馅的烫得人直哈气,却甜得钻心。火旺捧着碗蹲在戏台边,舌头舔着元宵转圈圈,虎头灯放在脚边,烛火映得他侧脸红扑扑的。晚晚被沈未央喂着吃,豆沙馅沾了嘴角,像只偷吃了胭脂的小猫。
戏散场时,街上的灯笼更多了。孩子们举着灯在巷子里跑,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火旺也拉着小虎去追,两个灯笼在夜色里晃,像两颗跳动的火星。晚晚的兔子灯被风吹得烛火歪了,她急得直跺脚,崔杋赶紧帮她把灯芯拨正:“别怕,还亮着呢。”
回家的路上,灯笼的光晕在雪地上拉得老长。火旺的虎头灯穗子磨破了边,他却宝贝得紧,说要挂在床头当摆件;晚晚的兔子灯还亮着,她把小脸贴在灯面上,睫毛在彩纸上投下细碎的影。
“明天十五,咱自己煮元宵吃,”沈未央说,“我买了糯米粉,咱做带糖心的。”
“我要包芝麻!”火旺喊。
“我要红的!”晚晚举着兔子灯应和,大概是想要像灯纸一样红的馅。
快到家门口时,崔杋忽然停住脚,指着天上:“看,月亮出来了。”
一轮满月挂在墨蓝的天上,清辉洒在灯笼上,把红绸染成了淡粉。晚晚仰头看,忽然举起兔子灯对着月亮晃,像是在跟月亮打招呼。
沈母望着那轮月,忽然叹道:“这年啊,过了十五才算真的完了。”
“完了也盼着明年呢,”崔杋笑着说,“明年咱换个大灯笼,带晚晚去镇上看灯展。”
晚晚似懂非懂,却跟着点头,小手把兔子灯抱得更紧了。烛火在她怀里明明灭灭,映着一家人的影子,在雪地上慢慢拉长,像串写不完的团圆。沈未央看着这光景,忽然觉得,这上元的暖,不止来自灯笼和元宵,更来自身边的人——有灯火可依,有归途可盼,有把寻常日子过成诗的热乎劲,就够了。
到家时,火旺的虎头灯还亮着,晚晚的兔子灯却熄了。崔杋重新点上烛火,把两个灯并排挂在屋檐下,红的、粉的光晕交叠在一起,像朵开在冬夜里的花。屋里的灯也亮了,映着窗上的冰花,暖融融的,等着把这最后的年味儿,慢慢酿成开春的甜。
(未完待续)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爱读书屋(m.aidushuwu.com)诡河拾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