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春溪解冻,稚捉新鳞戏浅滩
上元节的灯笼刚撤下三天,村东头的小溪就解冻了。冰面裂开的纹路像幅写意画,融水顺着裂缝汩汩淌,带着碎冰碴子撞在青石上,发出“叮咚”的响,像谁在溪畔弹起了琴。
“娘!冰化了!”火旺举着根树枝,沿着溪岸跑,树枝划过刚露出的湿泥,留下歪歪扭扭的线。他脚边的枯草里,已经冒出针尖大的绿芽,被风吹得轻轻晃。
晚晚穿着沈母做的虎头鞋,踩在溪边的鹅卵石上,小手里攥着片半融的冰,冰碴子沾在掌心,凉得她直缩手,却又舍不得扔。“凉!”她举着冰碴给沈未央看,小奶音裹着水汽,像颗刚从溪里捞出来的珍珠。
沈未央拎着竹篮,正弯腰掐溪边的荠菜。嫩绿色的荠菜贴着地皮长,叶片上还挂着融水凝成的小水珠,掐断时能闻到股清苦的香。“再过两天,这荠菜就能包饺子了,”她把荠菜放进篮子,“去年你爹包的,你一顿吃了五个。”
崔杋扛着渔网从上游走来,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冷水浸红的小腿。“刚看了看,溪里有小鱼了,”他晃了晃手里的网,“下午咱来捞几条,给娃们熬鱼汤喝。”
火旺立刻扔下树枝,凑到崔杋身边:“我来撒网!去年我就学会了!”他去年捞鱼时把自己摔进溪里,冻得直哆嗦,却记着撒网的姿势,这会儿叉着腰,学得有模有样。
晚晚也跟着往渔网边凑,小手想去摸网眼,被崔杋轻轻按住:“别碰,当心勾着手指头。”他从兜里摸出颗野山楂,塞给晚晚,“拿着玩,等会儿给你烤鱼吃。”
日头升到头顶时,溪边的人渐渐多了。张婶挎着竹筐来洗衣,木槌捶在衣裳上“砰砰”响;李叔蹲在石头上钓鱼,鱼竿细得像根芦苇;小虎拎着个玻璃瓶,追着溪里的蝌蚪跑,瓶底已经装了小半瓶水。
火旺和小虎比赛扔石子,看谁溅的水花大。晚晚坐在沈未央身边,把山楂核一颗颗往溪里扔,扔一颗数一声“一”,数到五就忘了下一个数,咧着嘴看水里的涟漪笑。
崔杋在下游撒了网,坐在石头上抽烟,看着沈未央掐荠菜的背影。她的蓝布褂子被风吹得贴在背上,露出细细的腰线,鬓角的碎发被汗濡湿,却显得格外精神。他忽然想起刚认识她那年,也是这样的春天,她蹲在溪边洗衣,阳光落在她发梢,像撒了把金粉。
“网动了!”火旺忽然蹦起来,指着水里的渔网喊。崔杋赶紧起身收网,网兜里果然扑腾着几条小鱼,银闪闪的像小刀片,还有两只河虾,举着钳子乱蹦。
“够熬一碗汤了!”崔杋把鱼虾倒进竹篓,火旺和小虎扒着篓子看,眼睛瞪得溜圆。晚晚也凑过来,小手想去够,被沈未央抱起来:“腥得很,咱不碰。”
回家的路上,崔杋拎着竹篓,沈未央挎着荠菜篮,火旺和小虎轮流扛着渔网,晚晚坐在崔杋肩头,手里还攥着那颗没吃完的山楂。春风拂过溪岸,带着融水的湿意和青草的香,吹得人心里痒痒的。
“晚上做荠菜饺子,配着鱼汤,”沈未央说,“再蒸两个杂粮窝窝,舒坦。”
“我要喝三碗汤!”火旺喊。
“我要吃鱼!”晚晚跟着举小手,大概是把“鱼”和“好吃的”画了等号。
沈母在院门口择菜,看见他们回来,笑着迎上去:“捞着鱼了?正好,我泡了点粉丝,晚上做鱼羹。”她接过荠菜篮,“这菜嫩得很,包出来准香。”
夕阳把溪水染成了金红色,溪里的小鱼大概还在游动,岸边的荠菜还在生长,孩子们的笑声顺着风飘得老远。沈未央看着院里升起的炊烟,忽然觉得,这开春的日子,就该是这样——有解冻的溪,有冒芽的草,有网里的鱼,有篮里的菜,有把寻常日子过成诗的鲜活气,就够了。
锅里的鱼汤很快咕嘟起来,荠菜饺子在沸水里翻滚,杂粮窝窝的香气漫出厨房。晚晚坐在炕上,等着吃鱼羹;火旺趴在桌边,数着碗里的饺子;崔杋和沈未央在灶边忙碌,火光映着他们的脸,暖得像这春天的太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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