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蝉鸣仲夏,稚捕流萤入竹笼
入伏的夜,热得像口密不透风的蒸笼。院角的老槐树耷拉着叶子,蝉在枝桠间扯着嗓子喊,声浪裹着潮气漫过来,把屋里的灯光都泡得黏糊糊的。
“爹!萤火虫!”火旺忽然从竹椅上蹦起来,手指着院墙边的草丛。几点幽绿的光在草叶间忽明忽暗,像谁撒了把碎星子,被风一吹,慢悠悠地飘。
崔杋正帮沈未央摇蒲扇,听见喊声,放下扇子拿起个竹笼:“走,逮几只给你妹妹玩。”竹笼是他白天编的,细竹条绕成圆桶,顶上留着透气的缝,像个精致的小房子。
晚晚穿着件小肚兜,被沈母抱在怀里,小眼睛瞪得溜圆,跟着萤火虫的光转。“亮!飞!”她奶声奶气地喊,小手在半空抓来抓去,像在捞水里的月亮。
沈未央端来盆井水湃过的西瓜,切开时“咔嚓”一声脆响,红瓤黑籽,透着股清凉。“慢点逮,”她往火旺嘴里塞了块瓜,“别踩坏了菜畦里的黄瓜,刚结了几个小的。”
火旺含着西瓜,含糊地应着,举着竹笼往草丛跑。萤火虫飞得慢,他追着光扑腾,惊得蟋蟀“噌”地跳出来,吓得他往后一蹦,惹得崔杋直笑:“逮虫呢还是被虫吓呢?”
崔杋出手就准,伸手在草叶间一拢,就捏着只萤火虫,放进竹笼里。幽绿的光在笼里转了圈,把竹条映得发绿。晚晚立刻从沈母怀里挣下来,扒着竹笼看,小手指在笼外跟着光转。
“这虫儿通人性,”沈母摇着蒲扇说,“老辈人说,萤火虫是死人变的,回来看看家里。”她拍了拍晚晚的后背,“咱就看会儿,天亮了还得放了它。”
火旺也逮着两只,小心翼翼地放进笼里。三只萤火虫在笼里飞,绿光忽明忽暗,像盏会移动的小灯笼。他举着竹笼在院里跑,喊着“我有灯笼啦”,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和萤火虫的光缠在一起。
沈未央切了盘黄瓜,撒上盐和醋,脆生生的酸香混着西瓜的甜,在院里漫开。崔杋坐在竹椅上,看着火旺疯跑,忽然说:“明天去塘里摘些荷叶,给娃们做荷叶粥,败败火。”
“再煮点绿豆汤,”沈未央接话,“张婶说她家的绿豆新下来了,去换点。”
晚晚玩累了,靠在沈母怀里啃西瓜,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淌,滴在肚兜上,洇出小小的红印。她看着竹笼里的萤火虫,忽然把手里的瓜瓤递过去:“吃?”大概是觉得它们也会饿。
“萤火虫不吃这个,”崔杋笑着说,“它们吃露水呢。”他从井里打了瓢水,往笼里淋了几滴,“这样它们就能多亮会儿。”
夜深了,蝉鸣渐渐歇了,萤火虫的光却更亮了。火旺把竹笼挂在床头,说要看着萤火虫睡觉;晚晚也吵着要,沈未央只好找了个玻璃瓶,放了只进去,放在她枕边。
屋里的灯熄了,只有两只小灯笼在黑暗里亮着。崔杋躺在炕上,听着身边沈未央均匀的呼吸,听着孩子们偶尔的呓语,忽然觉得,这仲夏的夜,虽然热,却藏着说不尽的温柔。就像这日子,有蝉鸣,有流萤,有瓜甜,有家人的呼吸声,在寻常的烟火里,慢慢熬出沁心的凉。
窗外的月光透过树叶洒进来,落在竹笼上,萤火虫的光在月光里轻轻晃,像在跟这安稳的夜说悄悄话。崔杋翻了个身,把沈未央往怀里搂了搂,心里踏实得很——明天又是个好天,日子还长着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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