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新桃换旧符,稚盼新衣待岁除
腊月廿八的风,刮得带着股年味儿的急。院墙上去年贴的旧春联已经泛白,边角卷得像被啃过的麦秸,崔杋踩着梯子往下撕,“刺啦”一声,红纸片飘落在积着残雪的地上,像朵蔫了的花。
“爹!我来撕!”火旺举着根竹竿,够着低处的福字,竹竿头缠了圈布,免得刮坏墙皮。他踮着脚使劲捅,福字晃了晃,却牢牢粘在墙上,急得他直跺脚:“这福字咋这么犟!”
晚晚穿着新做的红棉裤,蹲在地上捡飘落的红纸片,小手捏着碎纸往兜里塞,奶声奶气地喊:“红!要!”她的棉裤上绣着只小兔子,是沈未央熬夜绣的,针脚细密,兔子的眼睛亮闪闪的,像两颗黑葡萄。
沈未央正把新买的春联和福字摆在石桌上,红纸洒着金粉,在阳光下闪得人眼花。“这副春联是‘春风入喜财入户,岁月更新福满门’,”她念给崔杋听,“先生说这词吉利,咱今年准能顺顺当当。”
崔杋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吉利就好。去年的春联让风刮得只剩半副,今年得多抹点浆糊,粘牢实了。”他拿起张福字,在门上比了比,“这福字得倒着贴,‘福到’嘛。”
沈母端着浆糊从厨房出来,瓷碗里的浆糊稠乎乎的,是用糯米面熬的,粘得很。“慢点贴,别急,”她把浆糊递给崔杋,“让火旺也试试,他去年就想学,没捞着机会。”
火旺立刻凑过来,蘸了点浆糊往福字背面抹,抹得不均匀,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沈未央赶紧拿布帮他擦匀:“浆糊得抹匀了,不然贴上去会鼓包,不好看。”
晚晚也想帮忙,却被浆糊粘了手指,她举着粘在一起的小手“啊啊”叫,沈未央赶紧用温水给她洗,洗着洗着,她倒咯咯笑起来,溅得水花到处都是。
贴完大门的春联,崔杋又去贴厢房的窗户。火旺举着福字跟在后面,像个小跟班,嘴里还哼着先生教的童谣:“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
沈未央则在屋里贴窗花,窗上的冰花还没化,她用温水擦了擦玻璃,再把剪好的喜鹊登梅贴上去,红纸映着冰花,倒像幅天然的画。“这窗花配着冰花,真好看,”她笑着对沈母说,“比去年单贴窗花热闹多了。”
沈母正在厨房炸丸子,油锅里“滋啦”响,金黄的丸子浮上来,香气混着春联的纸墨香,在院里漫开。“快炸完了,”她探出头喊,“炸好让娃们先垫垫肚子,等会儿还要去给你叔公家送年货。”
火旺一听“送年货”,眼睛亮起来:“娘,咱给叔公家带那罐腌黄瓜不?他上次说爱吃。”
“带,”沈未央点头,“还有你爹新酿的米酒,装了满满一坛子,让叔公尝尝。”
晚晚被沈母抱在怀里,看着油锅里的丸子,小鼻子嗅个不停,小手指着油锅喊:“吃!圆!”她把丸子叫“圆”,大概是觉得它们滚圆滚圆的,很可爱。
下午,崔杋挑着年货去叔公家,火旺跟在后面,手里拎着包给堂弟的糖块。晚晚则被沈未央抱着,坐在驴车上,驴车慢悠悠地晃,她晃着晃着就打盹了,小脑袋靠在沈未央肩上,红棉裤上的小兔子随着车身颠,像在蹦跳。
叔公家的院子也在贴春联,叔公看见他们来,笑得眼睛眯成条缝:“正说去喊你们来吃丸子呢,你们就到了!”婶婆则拉着晚晚的小手,往她兜里塞花生,塞得鼓鼓囊囊的。
火旺和堂弟在院里放小鞭炮,“噼啪”的响声吓得晚晚往沈未央怀里钻,却又忍不住探出头看,眼睛瞪得溜圆。崔杋和叔公坐在屋里喝酒,聊着来年的打算,说要合伙买头耕牛,开春种地能省不少力。
夕阳西下时,往家走的路上,火旺的兜里装满了堂弟回赠的弹珠,晚晚的小嘴里含着颗糖,含混地哼着不成调的歌。驴车碾过积雪的路,发出“咯吱”的响,车后的年货少了些,却多了些叔公家回赠的年糕和腊肉。
回到家,院里的红灯笼已经挂上了,红绸穗子在风里飘,映得春联上的金字更亮了。沈母把年糕切成片,蒸在锅里,甜香混着肉香,勾得人直咽口水。
火旺趴在桌边看蒸年糕,忽然问:“娘,明天就是年三十了,灶王爷会来吗?”
“会来啊,”沈未央笑着说,“他会看咱这一年过得好不好,然后上天去汇报,保佑咱明年平平安安的。”
晚晚听不懂,只举着手里的糖块喊“甜”,沈未央捏了捏她的脸蛋:“等会儿吃年糕,比糖还甜。”
夜色渐浓,灯笼的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把屋里映得暖融融的。崔杋在给灯笼换蜡烛,火旺帮着递火柴,晚晚则靠在沈母膝头,手指着窗外的红灯笼,眼睛慢慢眯成了缝。
沈未央看着这光景,忽然觉得,这换了新符的院子,藏着的都是对新年的期盼。就像这日子,旧的去了,新的来了,有贴春联的热闹,有送年货的暖,有孩子盼年的雀跃,在岁末的寒风里,熬出了最踏实的甜。她知道,等明天的饺子下锅,等守岁的烛火亮起,这新的一年,就会像院门上的春联写的那样,福满门,喜盈户,把寻常岁月,过得红红火火,有滋有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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