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土地庙的梁上,看着顾清风对着银针发呆。
他的医术又精进了,免费施药时那专注的神情,恍惚间让我想起三年前初遇——他也是这样,不顾身份悬殊,执意要救一个浑身是血的陌生女子。
当时他说:“医者眼中只有病人,没有仇敌。”
现在他为我叛出家族,从锦衣玉食的顾家少爷,沦落成街头郎中。
我看着他褪去华服后单薄的肩膀,看着他因连日出诊而深陷的眼窝,心中五味杂陈。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叶知秋留下的药瓶。
这两个人,一个如皎皎明月,一个如煦煦朝阳,都不该被我拖进这滩浑水。
顾清风突然对着虚空开口:“我知道你在这里。”
我屏住呼吸。
“姜姑娘...”他的声音带着哽咽,“顾家对不起你。当年若不是家父向陆啸天透露云门聚会的时间...”
梁上的灰尘落进我眼里。
原来如此。
难怪三年前那场屠杀来得那么突然,难怪娘拼死护着我逃出来时,反复念叨着“有内鬼”。
我一直以为是意外暴露,却没想到是顾家——那个号称“医者仁心”的世家——出卖了我们。
“但我不会走了。”顾清风擦干眼泪,“这条命,就当替顾家还债。”
他起身收拾药箱,把银针仔细收进贴身的香囊。
离开时脚步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肩上的伤不那么疼了。
也好。
既然都逃不过这宿命,
那就一起...
把这天捅个窟窿吧。
月光从破庙的屋顶漏下来,在我掌心投下一道银辉。
那枚本该留给顾清风的解毒散,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叶知秋,顾清风...
你们一个留药,一个留命。
这份情,
等我从地狱爬出来再还。
我掏出怀中那枚云门密令——一块刻着云纹的玄铁令牌,这是云门宗主信物,娘亲临终前塞进我手里的。
三年来,我从未动用过它召集旧部,因为我知道陆啸天正等着将我们一网打尽。
但现在,是时候了。
我咬破手指,在密令背面画下一个特殊的符号——云门最高级别的召集令。
然后我走到庙外,吹响一枚骨笛。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落在我的肩头。
将密令系在信鸽腿上时,我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一去,不知又有多少人会为此丧命。
但想到陆啸天那张沾满云门鲜血的脸,我的心又硬了起来。
“去吧。”我轻声道,看着信鸽消失在夜色中。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破庙时,我已在脑海中将陆啸天书房密道的路线演练了七遍。怀中的云门密令硌在心上,像战鼓在催征。
我换上一身素衣,将长发高高束起,腰间别着淬了毒的匕首——那是叶知秋去年送我的生辰礼。他说:“这匕首上的毒见血封喉,若非万不得已,切莫使用。”
今日,就是万不得已之时。
推开破庙的门,晨雾尚未散去。街道上已有零星行人,小贩开始摆摊,孩童追逐打闹,全然不知今日的京城将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我压低斗笠,混入人群。就在我即将转入通往陆府的小巷时,一只手轻轻拉住了我的衣袖。
“吃个包子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空腹杀人,手会抖。”
我猛地转身,看见顾清风微笑着站在那里,手中捧着油纸包,热气腾腾。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衫,药箱挎在肩上,眼神清澈而坚定。
“你...”
“不只是你一个人欠了债,”他轻声道,“我也欠云门一条命。”
我怔住了:“什么债?”
“十二年前,云门救过一个被绑架的孩童,记得吗?”顾清风的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那就是我。若不是姜宗主舍命相救,我早已成了乱葬岗上的一具白骨。”
我依稀记起,那年娘亲确实重伤归来,说是为救一个孩子与悍匪搏斗。原来那孩子就是顾清风。
“所以今天,我不是以顾家弃子的身份帮你,”他将包子塞进我手里,“而是以云门幸存者的身份,与你并肩作战。”
热乎乎的包子温暖了我冰凉的手。我看着这个本该远离血腥的医者,心中百感交集。
“况且,”他又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瓶,“我改进了叶知秋的解毒散,加入了几味新药,应该能克制陆啸天最新研制的‘断魂散’。”
我接过药瓶,忽然明白了命运的玄妙——我们三人,以不同的方式被卷入这场恩怨,却又以不同的方式彼此扶持。
“走吧,”我咬了一口包子,轻声道,“今日过后,要么云门沉冤得雪,要么我们共赴黄泉。”
顾清风笑了:“有我在,你死不了。”
晨光彻底驱散了雾气,陆府高耸的围墙就在眼前。我摸了摸怀中的密令,感受着它的冰冷与沉重。
今日的京城,注定要掀起腥风血雨。但这一次,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爱读书屋(m.aidushuwu.com)云门孤女复仇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